遇居安 作品

第270章 因材施教(第3页)

薛嘉君想起傅无极之前和她一起,不管是吃什么,都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呢?”薛嘉君问。

“有一日是父亲的生辰,母亲特意蒸了几个白面馒头,装了半碟酱菜摆在桌上。我看着那馒头白白胖胖的,心里欢喜,可一夹起酱菜,那股子涩味直冲鼻子,”傅无极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我当时许是被猪油蒙了心,竟当着父亲的面,把嘴里的酱菜连同刚嚼了两口的馒头,全吐在了桌子上。”

说到这里,他像是仍能感受到当时的紧张,无意识地用手指捏紧了布袋:“那酱菜混着馒头渣,溅得满桌都是,还有几滴落在了父亲的衣襟上。母亲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忙去拿抹布,父亲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只盯着我看。

他记得父亲当时的眼神,没有发怒时的暴烈,只是沉得像深潭,里面裹着失望,还有些他那时候读不懂的疲惫。父亲是个极温和的人,便是手底下人犯了错,也只是温言教导,极少动怒,可那一日,父亲的目光让他从头凉到脚。

“父亲没打我,也没骂我,只让母亲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对我说:‘你嫌这酱菜难吃,是因你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这坛酱菜,是你母亲拖着病体,在灶台边守了三个日夜才腌成的,是咱家半个月的菜钱。你今日吐掉的,不止是酱菜,是你娘的心血,是咱家的生计。’”

傅无极仰头,看着满天的星空,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腔调中带着些微的苦意。“他说,‘从今日起,你一个月内,只能吃糙米饭,不配吃任何菜。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碰菜碟。’”

薛嘉君听得心头一紧,轻声道:“一个月只吃糙米饭?那得多难捱?”

“难捱?”傅无极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些酸涩,“起初只觉得是惩罚,心里憋着气,不肯低头。头三日,母亲偷偷在我碗里藏过腌菜,被父亲发现,连母亲的菜碟都收了去,陪着我一起吃糙米饭。”

他至今记得那糙米饭的味道,寡淡无味,嚼得久了,嘴里发苦,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抓挠。第四日夜里,他饿得睡不着,偷偷溜到厨房,想找些剩菜,却见灶台边放着母亲白天没吃完的半个窝头,旁边碟子里是那让他厌恶的酱菜。

“我当时饿极了,拿起窝头就往嘴里塞,干硬的窝头剌得喉咙生疼,顺手夹了一筷子酱菜,”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哑,“那时候竟觉得,那酱菜也不是那么难吃,至少咸涩的味道能压下窝头的干噎。”

他吃到一半,忽然看见父亲站在厨房门口,月光从父亲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吓得手里的窝头掉在地上,却听见父亲说:“知道难捱了?这世上有多少人,连糙米饭都吃不上,能有口饱饭,已是天大的福气。”

“后来我才知道,”傅无极望着薛家院墙外渐深的夜色,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那年冬天收成不好,家里存粮本就不多,母亲为了让我能多吃两口米,自己常吃麸子面。我吐掉的那半块馒头,是母亲省了三天的口粮才攒出来的。”

一个月的糙米饭,吃到最后,他看见酱菜竟会觉得亲切。后来父亲解了罚,他再吃那酱菜,竟品出些微的甘味来。再后来家里境况好了,山珍海味也尝过不少,却再没有哪样吃食,能像当年那碗糙米饭配酱菜一般,让他记到如今。

“方才那孩子,”傅无极转过头,看向薛嘉君,眼里带着些怅然,“许是还不懂,家里的钱财来得太容易,他就容易不珍惜……我觉得你这样做很好。”傅无极笑着看着她。

薛嘉君看着他眼底的光影,伸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微凉,指腹上还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人总是要吃过些苦头,才懂得惜福。”她轻声道,“就像你如今,见不得半分浪费。”

傅无极反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他笑了笑:“是啊,吃过只配吃糙米饭的日子,才知道每一粒米、每一口菜,都来得不易。”

薛嘉君点点头“走吧,进屋吃饭去。”

傅无极挑眉“今个儿还做了我的饭?”

薛嘉君无奈“哪天没做?”

傅无极笑,自然而然跟着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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