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虫巢(第3页)

白天仓库里江妄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和暴戾手段,以及江怀瑾那谈笑间掌控生死的从容,都让他再次警醒——体魄,是生存和达成目标的基石。

为了更快地积攒积分,为了那座小岛,营养摄入必须认真对待!

这顿饭,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补充,而是带着明确目标的“燃料补给”。

【宗师积分:+3】

视野角落的数字悄然跳动。

或许是因为观察了江妄的战斗,或许是因为对力量本质有了更深的认识,卫莲并不深究。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江怀瑾起身去了游艇上层的书房处理文件。

伊娃则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吹拂着游艇宽阔的柚木甲板。

卫莲走到舷墙边,眺望着远处港口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巨大货轮模糊的轮廓。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熟悉而沉重的压迫感。

江妄走到他身边,同样靠在冰冷的金属舷墙上,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他没有看卫莲,目光投向漆黑深邃的海面,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和海风掠过的呜咽。

卫莲能感觉到身边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难以克制的烦躁和压抑。

就像一头被关在笼中的困兽,焦躁地踱步,却又找不到撕破牢笼的方向。

这让他想起了穿越前的自己——在那个充斥着硝烟、背叛和死亡的训练营里,十几岁的年纪,每天一睁眼面对的就是暴力和杀戮。

那种被血腥浸泡、被戾气裹挟的窒息感,那种对自身和未来只有一片黑暗的迷茫和狂躁,几乎与此刻的江妄如出一辙。

直到后来,他有了目标——那座远离一切的小岛。

清晰的蓝图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所有的忍耐和付出都有了方向,心境才在漫长的磨砺中渐渐沉淀下来,找到了那种有了归属的安宁感。

但他不是心理医生,更不是人生导师。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行动代替语言。

如何开导?如何分享?

那些关于梦想、关于自我救赎的话语,在他干涩的喉咙里打转,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总不能直接说,我这么淡定是因为我正一步步攒积分买岛吧?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甲板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

最终,是江妄打破了沉寂。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海风也吹不散的沙哑,目光依旧盯着黑暗的海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卫莲:

“你是怎么做到的?”

卫莲侧过头。

“我们明明是同类。”江妄终于转过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直视着卫莲,里面翻涌着卫莲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困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近乎渴望的向往?

“你身上有种东西,像石头沉在水底,外面风浪再大,它也动不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询问的是那份奇异的安宁——那是他在自己狂躁的内心和周围扭曲的世界里,从未找到过的锚点。

卫莲沉默了,他看着江妄眼中那片深沉的迷茫和化不开的焦虑,第一次为自己的言辞极度匮乏感到一种无力的窘迫。

每个人的路不同,江妄背负着江氏继承人的枷锁,行走在家族编织的黑暗与光鲜的钢丝上,他的迷茫和烦躁,根源或许远比自己复杂深沉得多,旁人三言两语的“开导”毫无意义,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过了好几秒,他才抬起眼,迎上江妄等待的目光,声音低沉而缓慢,字斟句酌:

“找到一件事,只为自己而做的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准确的语言,“然后,走。一步,一步。只用看脚下这一步。”

他的话极其简短,甚至有些词不达意。没有高深的哲理,没有温暖的安慰,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像在丛林里穿越沼泽,不抬头看那遥不可及的对岸,只专注于踩稳眼前的每一块可能下陷的落脚点。

江妄看着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像是困惑,又像是思索。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卫莲视野的角落,那行银色的数字,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无声地波动了一下:

【宗师积分:+4】

卫莲的心情几不可察地轻松了一丝。

虽然言辞笨拙,但目的似乎达成了?积分涨了就好。

他想起前世训练营里,那个曾在他最狂躁迷茫时拍过他肩膀的教官——一个同样沉默寡言的老兵。

那一下简单的触碰,当时并未带来多少安慰,却在多年后某个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理解和支持。

几乎是下意识的,卫莲学着记忆中那个教官的样子,抬起右手,动作有些生硬地、带着试探性地,在江妄紧绷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路,自己走。”他补充了最后三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说完,不等江妄有任何反应,卫莲便收回手,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甲板,走向船舱内明亮的灯火。

卫莲背影挺直,很快消失在通往客舱的走廊拐角。

江妄站在原地,身体在卫莲手掌拍下的瞬间,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僵硬!

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强烈的感觉从被触碰的肩膀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他从小在江怀瑾身边长大,在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眼中,他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嫌弃。

父亲江怀琛远在海外疗养,形同虚设。

哥哥江沅是家族完美的继承人,是母亲眼中值得栽培的作品。

而他江妄……自打有记忆起,在那个华丽冰冷的家中,他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一个带着“刽子手”家族血脉的、令人不安的瑕疵品。

亲人之间的温情?肢体接触所传递的安慰或支持?那是他贫瘠黑暗的童年和青春期里,从未被允许存在过的奢侈存在。

他接触过的身体,要么是训练场上需要击倒的对手,要么是江怀瑾带他出入的那些阴暗角落里,需要被清理掉的“垃圾”。

暴力与杀戮,才是他情感认知的全部底色。

江妄讨厌别人触碰他的身体,那会让他本能地感到威胁,激起最原始的防御和攻击欲。

然而,卫莲那一下生硬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轻拍,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砸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酸涩感,混合着巨大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渴望,瞬间吞没了他。

他用力盯着卫莲消失的走廊拐角,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肩膀被拍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短暂触感。

江妄抬起手,似乎想拂去那感觉,指尖却在距离肩膀寸许的地方停住,最终握成了拳。

眼眸深处翻涌的狂躁和阴郁如同退潮般暂时隐去,只剩下一种无法解读的空白和震动。

……

翌日下午,当江怀瑾处理完港口所有事务,商务车驶离了这座弥漫着铁锈与咸腥气息的港口城市时,暮色已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