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结义南昌城(第2页)
仪式潦草得近乎儿戏。
卫听澜却似完成了一件大事,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混杂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神情。
他看向徐娇娇和卫莲,眼神变得格外认真:“既然结拜了,就是自己人,有件事也该让你们知晓。”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其实,我并非寻常江湖浪子,家父乃南漳郡王,祖父因军功封爵……我,是南漳王世子。”
话音落下,荒坡上一片寂静,暮风穿过老树的枝丫,发出阵阵轻响。
徐娇娇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世子”这个称谓的分量——王爷的儿子?影视剧里那种金尊玉贵,出门八抬大轿的主儿?
可看看卫听澜身上灰扑扑的粗布袍子,又看看他那张沾着尘土的俊脸,巨大的反差让她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卫莲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眸色似乎深了一瞬——封九霄那句“南漳王府的小世子”早已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此刻卫听澜亲口承认,不过是将那猜测变成了确凿的事实。
这身份背后意味着什么——滔天的权势,无尽的麻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卫莲心中瞬间掠过诸多念头,最终归于沉寂。
世子也好,乞丐也罢,在他通往力量的路上,都只是沿途的风景或障碍。
“世……世子?”徐娇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真是王爷的儿子?那你干嘛要离家出走?”
她脑子更乱了,有钱有势的世子爷跑出来体验生活?这比她自己借尸还魂还离谱!
卫听澜苦笑着摆摆手:“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
他显然不愿在此刻多谈家事,迅速转移了话题,脸上又浮起那种带着点亲昵戏谑的笑意,看向卫莲:“好了莲弟,以后当哥的罩着你!来,叫声‘澜哥’听听?”
那声刻意拖长了调子、甜腻得发齁的“莲弟”和“澜哥”,像根细针扎了卫莲一下。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下来,连眼风都懒得再给卫听澜一个,直接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南昌府的方向走去——略显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决绝。
“哎?小莲?莲弟!别走啊!”卫听澜不死心地喊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卫莲更快、更冷的脚步。
徐娇娇看着卫听澜吃瘪的样子,再看看卫莲那“莫挨老子”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粗犷的笑声在荒坡上回荡:“哈哈哈!活该!让你肉麻!”
她拍了拍卫听澜的肩膀,力气大得让他一个趔趄,“走吧,世子爷!再磨蹭,你‘莲弟’可走没影儿了!”她故意学着卫听澜的腔调,促狭地挤了挤眼。
卫听澜揉着被拍痛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跟上。
……
南昌府的繁华喧嚣,将连日跋涉的沉闷彻底挥散。
高耸的城门楼在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城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城内更是人声鼎沸,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旗幡招展。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些三五成群、招摇过市的江湖客——他们或趾高气扬,或低调内敛,但身上那股迥异于常人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标签,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那些刀光剑影在人群中偶尔一闪,引来路人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
距离寿宴尚有两天,整个南昌城已提前进入了狂欢般的预热,客栈几乎爆满,酒肆茶楼里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
卫听澜四处打听了一番,在靠近城门的一条清净的后街找到了一家门脸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小客栈,用所剩无几的铜钱开了两间紧挨着的下房。
自然,徐娇娇以“大姐”身份,理直气壮地独霸了一间。
卫莲对此毫无异议,卫听澜摸了摸干瘪的钱袋,也只能认命地和卫莲挤另一间。
刚放下行囊,徐娇娇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她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小小的门框,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快!出去逛逛!吃!必须吃!”
她挥舞着大手,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卫听澜脸上,“你们想想,以后咱们要是真在福州府开起大酒楼,不得先了解了解这东南的地道风味?这叫市场调研!积累经验!机会难得啊!”
她理由冠冕堂皇,眼底闪烁的却纯粹是前世吃播博主对美食的本能渴望。
卫听澜本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此刻虽已“破产”,但“尝遍天下美食”的雅兴丝毫不减,徐娇娇的提议正中下怀,他立刻抚掌附和:“徐……大姐此言甚是,入乡随俗,体察民情,正当其时!走走走!”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沉默的卫莲。
卫莲的目光掠过两人写满期待的脸,最终落在自己那只同样干瘪的钱袋上——阻止?
眼前这两个家伙,一个“癔症”发作外加美食狂热,一个纯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败家子,跟他们讲节俭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抿了抿唇,将那句“钱不够了”咽了回去,认命般地站起身,算是默许。
少数服从多数,在这里从来都是个伪命题,卫莲只是懒得浪费口舌。
接下来的两天,南昌城的大街小巷留下了三人奇特的足迹。
瓦罐汤铺子里,徐娇娇捧着粗陶罐,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滚烫醇厚的汤汁,闭着眼,一脸陶醉地品评:“唔……老火足料!筒骨、老母鸡吊的底,最少六个时辰!这肉饼摔打上劲够足,吸饱了汤汁,鲜!”
她咂咂嘴,意犹未尽,“要是能再撒一小撮白胡椒提提味,就更上一层楼了!”
旁边正吸溜着粉的卫听澜立刻接上话茬,折扇轻点:“说得不错!这瓦罐煨汤,讲究的就是个‘煨’字,非得用那特制的紫砂大缸,炭火余温慢煨,才能煨出这一口入魂的鲜醇!最地道的,还得去绳金塔下那几家老字号……”
他滔滔不绝,从煨汤的器皿火候,扯到南昌城的建城传说,再跳到路上刚瞥见的一个使奇门鸳鸯钺的成名人物,话题天马行空,信息庞杂却生动有趣。
白糖糕刚出锅,滚烫软糯,裹着雪白的糖霜。
徐娇娇一口咬掉小半个,烫得直哈气,却不忘含糊地嚷:“糯!米香足,甜度刚好,不齁嗓子!就是油温稍微高了那么一丢丢,边角有点点硬了……”
她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用眼角余光扫视街上来往的“高质量男性”,可惜大多五大三粗,不符合她的审美。
卫莲则沉默地站在一旁,手里也拿着块白糖糕,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市集,落在街角一个独自饮酒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衫,貌不惊人,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当一阵穿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老者身前三尺之地时,那些枯叶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轨迹,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