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逸君 作品

第4639章 龙叔骑摩托,经常接送我去上学

1998年的梧桐镇,秋阳总把柏油路晒得泛着暖烘烘的沥青味,龙叔的“嘉陵70”摩托车就停在镇口修车铺门口,车把上挂着半袋刚买的糖炒栗子,褐色糖壳粘在帆布袋子上,风一吹就飘出甜香。那时我刚上初一,家在离镇中学三里地的王家坳,每天天不亮就得摸黑走山路,直到龙叔把修车铺从西街搬到我家隔壁,这日子才算有了盼头。

龙叔大我爸五岁,左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年轻时在汽修厂拧螺丝被扳手划的。他话不多,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那天我背着新缝的蓝布书包正要出门,他正蹲在摩托车旁擦链条,黄油蹭得满手都是。“丫头,上来。”他头也没抬,指了指摩托车后座,车座上还铺着块格子棉垫,是他老伴李婶缝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我攥着书包带往后退,那时的我还没坐过摩托车,总怕那轰鸣的铁家伙会把我甩下去。龙叔见状,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粉莹莹的糖块:“别怕,叔开了十年车,稳当。”

第一次坐摩托车的感觉,我记了三十年。龙叔特意把车速放得慢,车轮碾过路上的石子,车身轻轻颠簸,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路边野菊花的清苦香。他的后背很宽,我往前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混着肥皂的清香——后来我才知道,他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半小时洗澡,就怕身上的机油味熏着我。路过镇东头的包子铺时,他总会停下车,买两个肉包塞给我:“上课费脑子,垫垫肚子。”包子是刚蒸好的,油纸袋都烫手,咬一口,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肉香裹着葱花的鲜,是我那时一天里最期待的味道。

可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班里的张强总爱拿我开玩笑,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靠邻居接济”。他爸是镇里的干部,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那天放学,他故意把我的书包扔在泥坑里,课本全泡成了纸浆。我蹲在路边哭,龙叔骑着摩托车过来,看到我满身的泥,没问缘由,先把我扶到车上,从工具箱里翻出块干净的抹布,一点点擦我脸上的泥。“丫头,别哭。”他声音很沉,“明天叔送你去学校。”

第二天一早,龙叔的摩托车擦得锃亮,他还特意穿了件新洗的中山装。到了学校门口,张强正和几个同学堵在门口,看到我从龙叔车上下来,又开始起哄。龙叔把车停稳,走过去,左手按在张强的肩膀上——他没用力,可张强的脸瞬间白了。“丫头的事,就是我的事。”龙叔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喧闹都停了下来,“再欺负她,你试试。”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甚至有同学悄悄跟我说:“你龙叔好酷啊。”

龙叔的摩托车,不仅载着我上学放学,还载着我走过很多难忘的路。有次我发高烧,半夜里浑身发抖,我妈急得直哭,村里的医生又不在。龙叔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就跑了过来,把我裹在他的大衣里,抱上摩托车。那时天还下着雨,路上全是泥坑,他把车速压得极低,左手扶着车把,右手时不时回头护着我,怕我被雨淋着。摩托车的灯在雨里划出一道昏黄的光,我靠在他背上,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雨水打在他头上的“噼里啪啦”声。到了镇医院,他的头发和衣服全湿透了,却先忙着给我找医生,直到护士给我挂上吊瓶,他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掏出根烟,却没点,只是夹在手里,看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