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合岳 作品
第12章 归巢(第2页)
暮色漫过西厢房时,白芷趴在少年膝头数药膏里的冰片。祖母差人送来的青瓷瓶刻着"玉容散",与当年冯思恕打牌时用来镇痛的阿芙蓉膏别无二致。
少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光,想起离寨时柳临锋塞来的密信——陈大帅的铁路批文换的是五年自由,而范昭黔眼底的算计,比曾家马鞭更教人胆寒。
骤雨突至,穿堂风掀开案上《论语》,露出夹层的生辰批文:"壬寅年九月十八,刑克六亲"。墨迹与七星寨祠堂供奉的族谱同出一辙,连那滴晕开的朱砂,都似当年产婆襁褓上未洗净的血。
安稳日子是糊着纸的灯笼。少年晨起练枪时,白芷就蹲在太湖石后数弹壳;夜半温书,小团子蜷在他湖绿外套里啃松子糖。范昭黔的戒尺总在月末对账时落下,竹板抽在掌心却比不得曾家马鞭半分痛楚。
裂痕出现在白芷五岁生辰那日。少年翻墙逃了顾先生的策论课,用剿匪赏钱换了西市新出的奶油蛋糕。翻回东厢房时,范昭黔立在月洞门前,戒尺上的包浆被盘出冷光。
"跪下!"
青砖地的寒气刺进膝盖,白芷抱着蛋糕从游廊飞奔而来。她发辫上的栀子花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小手掰开他攥紧的拳头:"四哥吃糖..."小小一颗松子糖递到他唇边,甜腻里混着泪水的咸。
范昭黔的戒尺悬在半空。暮色里的小丫头仰着脸,一脸倔强的同范父对峙。
范父像是败下阵来,走过他身边时,泄愤般狠狠踩上雪白的奶油蛋糕。
真正的决裂在秋雨夜来得猝不及防。少年攥着刚誊好的《盐铁论注疏》,墨迹未干的"平准"二字洇开在宣纸上。范昭黔的拳头裹着翡翠扳指砸来时,他本能地侧头,颧骨撞上多宝阁的犀角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