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的夜(第2页)

隔壁床铺的小李突然举起手机，屏幕里的女儿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世上只有爸爸好"。"闺女，看！这是爸爸建的大桥！"小李将镜头转向窗外，远处尚未完工的桥墩在夜空中如巨人般挺立，"等桥修好，爸爸就回家陪你过六一！"视频里的小女孩突然把脸贴在屏幕上，亲得手机屏幕发出"啵"的一声，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冰阳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这些瞬间，钢笔尖在纸面晕开小小的墨团，就像此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角落里，年轻的电工小周正专注地摆弄着电路板。"这是给我女朋友做的520礼物。"他腼腆地展示着自制的Led灯牌，"她说想要会发光的星星，我就用废弃的电线做了这个。"冰阳凑近细看，那些排列成心形的小灯泡，竟是用工地上回收的旧零件组装而成，在昏暗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小周说起女朋友时，眼睛亮得惊人，他说女孩是村里的老师，每天都会给他发孩子们的作文，最让他感动的，是有个学生在作文里写"周叔叔造的桥，能让思念走得更快"。

随着夜色渐深，工棚里的气氛愈发浓烈。老张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用红绳串着的两枚铜钱："这是俺和老伴儿的定情信物，当年俺爹用一个月工分换来的。"他摩挲着铜钱上斑驳的锈迹，声音有些哽咽，"她走了三年，我每天晚上都把这玩意儿攥在手里。"说着，他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老伴的照片，那是张泛黄的黑白照，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得灿烂，背景是生产队的老槐树。

冰阳起身去门外透气，潮湿的夜风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工地上的探照灯将远处的塔吊照得如同钢铁巨人，混凝土搅拌机低沉的轰鸣声里，隐约传来工人们哼唱的小调。他想起出发前妻子说的话："你总爱往最苦的地方钻。"那时他回答："最苦的地方，往往藏着最甜的故事。"此刻，这句话在他心头愈发清晰。

回到工棚时，老王正挨个给兄弟们发喜糖。塑料包装袋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每颗糖上都印着"永结同心"的字样。冰阳注意到老王特意给角落里叠着的红色羽绒服也放了两颗，像是在给那个看不见的观众分享喜悦。有人提议让老王给新娘唱首歌，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汉子竟真的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方言的调子唱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调的歌声里，满是深情。

时针指向十点，冰阳的采访本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工棚里的兄弟们渐渐散去，老王却仍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记者同志，能帮我个忙吗？"老王递来皱巴巴的信纸，"我念书少，字写得不好，能帮我把这些话发给她吗？"信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等桥通车那天，我要牵着你的手，从这头走到那头。我们的名字，要刻在桥墩上，像桥一样，永远不分开。"冰阳接过信纸时，发现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可见主人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