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广西虚拟经济情缘黑土地教师萍儿(第2页)
“萍儿老师又较真了。”黑夹克男人哈哈笑起来,试图打圆场,“虚拟经济嘛,重点在‘虚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价值。”
“看不见摸不着的价值?”被称作萍儿的姑娘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很亮,“我是教语文的,课本里说‘价值’是凝结在商品里的劳动,您这公式里的380万,凝结的是啥劳动?是敲键盘的劳动,还是……”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拉人的劳动?”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见。几个年轻人的脸涨红了,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反驳:“老师您不懂,这是新模式,靠的是人脉资源,资源也是财富!”
“人脉是用来互相帮衬的,不是用来算计的。”萍儿把保温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轻响,“我爷爷种了一辈子地,他说人脉就像水渠,得往里面放水,才能浇活庄稼;要是光从里面抽水,用不了多久就干了。”
她的口音带着东北人特有的醇厚,像在讲一个浅显的道理,却让刚才还热烈讨论的人群哑了火。黑夹克男人打了个圆场:“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理,咱们今天就到这,明天再聚。”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走时还不忘瞪萍儿一眼,仿佛她搅黄了一场重要的聚会。我走到她身边,刚要开口,她先笑了:“草记者,让你见笑了。我这人轴,见不得人把歪理说得那么顺。”
“你是……萍儿老师?”
“嗯,我叫王萍,大家都叫我萍儿。”她握住我的手,手心带着保温杯的温度,“从黑龙江来的,乡村小学的老师。”
“来南宁考察虚拟经济?”
萍儿的脸忽然红了,像被太阳晒过的苹果:“说来丢人,我是被我表哥骗来的。他说南宁有个‘教育创新项目’,能给我们村小拉赞助,结果来了才知道,是搞这个的。”她指了指白板上的公式,语气里带着懊恼,“我表哥陷得深,说这是‘国家暗中扶持的项目’,我劝不动他,又怕他把家里的积蓄都投进去,就只能在这耗着,想找机会拉他回头。”
窗外的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萍儿低头看着自己的保温杯,手指在“哈尔滨师范大学”的字样上轻轻划着,忽然说:“草记者,你说这虚拟经济,真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凭空变出财富吗?”
“财富不会凭空变出来。”我想起老周常说的话,“就像你说的,得有实在的劳动,实在的创造,不然再花哨的模式,也只是泡沫。”
萍儿抬起头,眼睛亮了些,像蒙尘的星星被擦了擦:“你也这么觉得?那你可得多写写,让更多人明白这个理。我们黑土地上的人,信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是‘一夜暴富’。”
那天上午,我们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聊了很久。她给我讲黑土地上的冬天,说雪下得能没过膝盖,孩子们踩着雪去上学,棉鞋里塞着稻草,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霜,却还是一路笑闹着,像群快活的小麻雀;讲教室的玻璃窗冬天总是结着冰花,她就用指甲在上面画小动物,孩子们凑在窗边看,课堂上的哈欠都少了;讲她带学生们去种向日葵,春天撒下种子,夏天就长得比人高,金黄的花盘跟着太阳转,像无数张笑脸。
“我总说,孩子们得像向日葵,根扎在土里,心朝着光。”萍儿说这话时,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可这里的人,好像都在追着影子跑,以为影子里藏着金子。”
中午时,黑夹克男人锁门离开,临走前看了我们两眼,没说话。萍儿收拾东西准备回住处,我问她住在哪,她说在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个小单间,“离表哥近,能盯着他点”。
“我请你吃午饭吧。”我说,“算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萍儿摆摆手:“该我请你才对,你是来做正事的。前面巷子里有家老友粉,味道正宗,我请你。”
第二章 老友粉里的黑土地故事
从“咨询中心”出来,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就是萍儿说的老友粉店。店面只有几平米,门口支着口黑黢黢的大铁锅,老板是个胖阿姨,系着油亮的围裙,见了萍儿就喊:“小王老师,今天还加辣?”
“嗯,多加两勺酸笋。”萍儿熟门熟路地找了张靠墙的小桌,“阿姨,再来个煎蛋,要流心的。”
我坐下时,发现桌角的墙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2008.10.3 到此一游”,下面还画了个简笔画的笑脸。萍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着说:“这店开了十几年了,来吃粉的大多是附近的打工仔,没钱,却爱在这里留记号,好像这样就不算白来南宁一趟。”
胖阿姨端来两碗粉,碗大得像小脸盆,汤面上浮着红油、酸笋和紫苏叶,热气腾腾的,带着股酸辣鲜香。萍儿把其中一碗推给我,又从包里掏出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辣椒:“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黑土地上晒的,比这边的辣得实在,你尝尝?”
我加了一勺辣椒,拌匀了尝了口,酸辣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呛得我直咳嗽。萍儿递过她的保温杯:“慢点吃,喝口热水。南宁人爱吃酸笋,说‘老友粉的灵魂在酸笋’,就像我们东北人说‘酸菜的灵魂在老坛’,都是日子熬出来的味道。”
“你在南宁待多久了?”我问。
“快一个月了。”萍儿吸溜着粉,额头上渗出细汗,“刚来的时候天天想家,想孩子们,想我妈做的猪肉炖粉条。这边的菜太淡,总觉得没滋味,后来发现加两勺老家的辣椒,啥都能吃下去了。”她指了指塑料袋里的辣椒,“这是我妈给我装的,说‘出门在外,带上点家乡的味道,就不算远’。”
我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里,也有母亲塞的一包花椒,说是“北方人吃南方菜,得靠这个提味”。原来无论走多远,人总要用家乡的味道给自己留个念想,像风筝的线,一头在手里,一头在千里之外的故土。
“你表哥……还没被说动?”
萍儿的筷子顿了顿,眼里的光暗了些:“他陷得太深了。刚来的时候,他拉着我去听‘课’,说这是‘国家给老百姓的机遇’,交3800块就能‘入股’,发展三个下线就能回本,两年能赚几百万。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哪有这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