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苏中 作品

第389章 阿依娜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是父亲也先(二)(第2页)

“她还说……假阿依娜……”琪亚娜的声音有些发颤,“会不会跟徐有贞有关?”

朱祁钰没立刻回答,只是伸手碰了碰阿依娜的脉搏,又轻轻把她攥紧的手指掰开些,免得那半块玉佩硌伤她。“假阿依娜敢打着也先之女的名号分裂瓦剌,背后定有势力撑腰。至于是不是徐有贞的人……”他顿了顿,“等你姐姐醒透了,或许会知道更多。”

话音刚落,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不是喊阿娅,也不是苏和,而是个更久远的名字,带着草原的风沙气:“阿塔……”

是瓦剌语里“父亲”的意思。

琪亚娜的心一揪。她知道姐姐很少提父亲也先,尤其是在朱祁钰面前。当年也先率瓦剌铁骑围困北京,朱祁钰正是临危受命登基的,这段往事像根刺,扎在两族的过往里,也扎在她们姐妹心里。

阿依娜的眉头慢慢蹙起,像是在梦里被什么缠住了。她的手指在锦被上轻轻抽搐,喉间的呓语断断续续:“别……打了……”

琪亚娜刚要俯身唤她,却被朱祁钰按住了肩膀。“让她去。”他声音很轻,“有些事,她得自己想起来。”

帐内的药味忽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种陌生的气息——像是干燥的牧草,又像是烧红的铁器。阿依娜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睫不再颤动,脸上却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时而痛苦,时而茫然,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她确实在看。

眼前的白雾散开时,她正站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风卷着牧草没过膝盖,带着咸涩的气息,是克鲁伦河的味道。远处有个年轻的身影,穿着镶金边的皮袍,正挥着弯刀劈开一头野狼的喉咙,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却咧开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是父亲也先。

那时候他还不是瓦剌的首领,只是个部落里的勇士。她看见他带着族人跟塔塔尔部厮杀,马背上的身影像头年轻的豹子;看见他把抢来的牛羊分给老弱,自己啃着干硬的肉干;看见他站在克鲁伦河畔,对着月亮起誓,要让瓦剌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

画面忽然晃了晃,牧草变成了戈壁。也先的头发多了些白丝,正站在一座帐篷前,手里捏着封羊皮信。帐篷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是刚出生的琪亚娜。“大明的使者又来了。”他声音沉得像石头,“说要削减互市的份额。”

母亲从帐篷里走出来,把襁褓塞进他怀里:“跟他们打?”

也先低头看着琪亚娜皱巴巴的小脸,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不打。”他把羊皮信扔进火盆,“先让部族的人吃饱穿暖。”

接下来的画面快得像走马灯。她看见父亲派人去中原学习纺线织布,看见商队带着茶叶和丝绸从大同关进来,看见瓦剌的帐篷越来越多,牛羊漫山遍野。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父亲站在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北京的位置上。

“朱祁镇的使者说,要我们称臣。”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寒意,“还说……瓦剌的勇士,只配给大明的皇帝养马。”

那天晚上,草原上燃起了篝火,部落的勇士们举着弯刀宣誓。她看见年轻的也平挤在人群里,脸蛋冻得通红,手里攥着把木刀;看见阿娅的父亲把狐皮塞进母亲手里,说等打完仗就回来给阿娅做个秋千。

然后就是打仗。

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她看见瓦剌的铁骑踏过长城的烽燧,看见父亲站在德胜门外,望着北京的城楼,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再后来,画面乱了——有朱祁镇被俘的消息,有也先退兵的背影,有母亲抱着她连夜逃往南方的马车,车轮碾过结冰的河面,发出咯吱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