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也平对着奕闵:我们瓦剌能发展到如今,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也平对着奕闵:“我们瓦剌能发展到如今,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西厢房的窗开着半扇,穿堂风卷着院里的桃花瓣飘进来,落在琪亚娜搭在榻边的棉袍上。
也平帮着丫鬟春桃收拾碗筷,指尖碰到青瓷碗边缘的微凉,忽然想起方才席间奕闵提到“瓦剌”二字时,眉头那不易察觉的一蹙。
他端着空托盘往外走,正撞见奕闵站在回廊下看花。院角的桃树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堆了满枝,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铺在青石板上,像层薄雪。
“老夫人。”也平停下脚步,托盘在手里微微晃了晃。
奕闵转过身,鬓角的银发在春光里格外显眼——她本是京城望族苏家的女儿,嫁与皇商吴良材后便长居京城,算起来,在这四九城里已住了近三十年。“都收拾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老北京人特有的平缓,尾音微微发沉。
“嗯。”也平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方才吃饭时,我听您提起瓦剌……是不是觉得,我们草原人天生就好战?”
奕闵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见过风浪的眼睛里藏着些复杂的情绪。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道:“正统十四年那阵子,我家夫君还在狱中。我站在胡同口排队领朝廷发的救济粮,亲眼见着锦衣卫拖回来一车车明军的尸首,有白发苍苍的老兵,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京城里的白幡,从崇文门一直挂到西直门,挂了三个月都没摘完。你说,我该怎么想?”
也平的手猛地攥紧了托盘边缘,指节泛白。土木堡这三个字,像根生锈的刺,扎在所有瓦剌人和大明百姓的心里。他虽没亲历那场仗,却从小听族里的长辈说——那年秋天,父汗也先带着铁骑踏过居庸关,把大明的皇帝朱祁镇困在了土木堡,那一战,瓦剌的骑兵像草原的黑风,卷走了数不清的性命。
“土木堡的事,我知道。”也平的声音有些发沉,喉结动了动,“但父汗也先不是为了打仗才打仗的。”
奕闵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哦?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
也平抬起头,眼里映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亮得有些晃眼,“老夫人您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或许不知道草原的难处。我们没有你们的粮仓,没有你们的棉纺,冬天一来,牛羊冻死一半,族人只能嚼着干硬的肉干挨冻。以前,我们还能跟大明通商,用皮毛换粮食和布匹,可正统年间,你们的官员把关税提了三倍,还扣下我们的使团,说我们的皮毛‘腥膻不堪’,配不上大明的丝绸。”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我七岁那年,草原闹雪灾,雪深得能埋了马。族里的老人和孩子饿死了一半,父汗带着使者去求见大明皇帝,想请他开边市,哪怕贵一点也行。结果使者被打了三十大板,扔出了德胜门,还说‘蛮夷就该冻死在关外’。父汗站在城楼下,看着城墙上飘扬的明旗,说‘既然求不来活路,那就只能抢一条活路’。”
奕闵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她想起夫君吴良材生前说过,正统年间的边贸政策确实严苛,朝中以石亨、徐有贞为首的大臣多主张“禁绝胡商”,认为“与夷狄通商,无异养虎为患”。那时她只当是朝堂博弈,却没想过,边关的一纸政令,会让草原上的人走投无路。
“土木堡那一战,父汗其实没想抓朱祁镇。”也平的声音发涩,“他只是想逼大明重开边市,让族人能活下去。可仗打起来就收不住了——明军的指挥乱成一团,几十万大军像待宰的羔羊,我们的骑兵冲进去时,父汗在山头看着,一夜没合眼。”他忽然闭了嘴,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怕刺痛了奕闵——毕竟,吴家的夫君也间接死于那场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