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淬龙鳞(第3页)

**二、 冰心微澜(续)**

冰窟营帐内,死寂被一种更深沉、更痛苦的挣扎取代。

冰儿蜷缩在徐妙锦身旁,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覆盖全身的冰蓝纹路疯狂地明灭闪烁,如同内部有两股狂暴的力量在撕扯、拉锯。那双眼睛,时而冰冷如万载玄冰,漠视一切;时而又被巨大的痛苦和迷茫淹没,如同迷途的幼兽。每一次“姑…姑…”的呼唤,都伴随着胸口那枚明黄碎片剧烈的跳动,涌出更多一丝温暖坚韧的金色光晕。这微光,如同黑暗冰洋中的孤灯,艰难地对抗着刺骨的严寒,更试图穿透那坚固的神性壁垒,唤醒那个被遗忘的名字——徐承安。

徐妙锦依旧无声无息。半边冰雕的身体散发着幽幽蓝光,另外半边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只有那冰晶与肌肤的交界处,在冰儿自身剧烈的精神风暴冲击下,似乎…那细微的裂纹,正极其缓慢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地…扩大了一丝丝?仿佛绝对冰封的领域,在人性微光的持续冲击下,正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松动。

“呃…啊——!” 冰儿猛地抱紧头颅,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仿佛灵魂被撕裂。他小小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再次抬起,指尖冰蓝的寒芒疯狂凝聚,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直指徐妙锦的眉心!那冰冷的神性意志在反扑,要彻底碾碎这扰乱“秩序”的“杂质”!

就在那毁灭寒芒即将爆发的刹那!

“嗡——!”

他胸口的明黄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股宏大、悲悯、却又蕴含着无上帝王威严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惊醒,轰然爆发!这意志并非攻击,而是守护,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呐喊!它强行贯入冰儿混乱的意识之海,与那丝顽强挣扎的人性碎片瞬间共鸣!

***“承安!活下去!为朕…守住…大明!”***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眷恋、刻骨悲伤与沉重托付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入冰儿意识的最深处!这意念带着帝王的决绝与血脉的羁绊,如同定海神针!

“噗——!”

冰儿全身剧震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细碎冰晶的淡蓝色血液!指尖凝聚的恐怖寒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溃散湮灭!他眼中的冰蓝旋涡疯狂旋转到极致,几乎要崩碎开来!属于“徐承安”的迷茫、痛苦,以及对“姑姑”的强烈依恋,在这帝血碎片与帝王意志的加持下,短暂地压倒了那冰冷的神性!覆盖全身的冰蓝纹路光芒骤暗,流转变得迟滞而混乱。

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冰儿小小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徐妙锦身旁,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抽泣着。那指向死亡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冰蓝旋涡并未消失,旋转的速度却大大减缓,冰冷无情的光芒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边的茫然所取代。毁灭的冲动被强行压制了,但冰封的枷锁并未解开。脆弱的平衡之下,是更深沉的痛苦与迷失。

他守着气息奄奄的“姑姑”,小小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胸口的碎片,汲取着那点微弱的温暖。他能感受到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却不知该如何去守护,如何去点燃。那被唤醒的“徐承安”的碎片意识,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只会本能地靠近那记忆中唯一温暖的源头,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冰碴的呜咽:“姑姑…承安…冷…怕…救救…姑姑…” 冰窟的永恒死寂中,只剩下这无助的低泣,在幽蓝的冰晶间回荡。黎明,似乎还很遥远。

**三、 深宫血莲(续)**

金陵,太后寝宫,长乐殿。

空气凝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檀香的气味被一种更浓郁的、带着阴冷甜腥的药味彻底压制。吕太后(吕雉)端坐在凤榻上,一身素服,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交握在膝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齐泰和黄子澄跪在阶下,额头触地,不敢抬头。马三保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顺至极,唯有低垂的眼睑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快意一闪而逝。

“……心头精血…心甘情愿…” 吕雉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从砂纸上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负。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威严锐利的凤目,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斥着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愤怒。她死死盯着阶下的齐黄二人,又缓缓扫过马三保那张看似忧急如焚的脸。“你们…要哀家…剜心取血…救皇儿?”

“太后!臣等万死!” 黄子澄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此乃马公公寻得的唯一解法!陛下身中‘血莲噬魂咒’,邪纹已近心脉!唯有至亲心头精血为引,配合‘九阳玉髓’与佛法驱邪,方有一线生机啊!臣等…臣等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敢斗胆惊扰太后凤驾!” 他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如筛糠。他知道,无论成与不成,今日之后,他齐黄二人与太后之间,将永存一道无法弥合的血痕。

“九阳玉髓何在?高僧何在?” 吕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尖锐,“空口白牙,就要哀家剜心?!尔等视哀家性命为何物?!视国母之尊为何物?!”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凤目含煞,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太后息怒!” 马三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惶恐”与“忠恳”,“老奴已动用所有关系,正在全力搜寻九阳玉髓!至于高僧…栖霞寺的慧明大师佛法精深,老奴已派人急召!只是…只是陛下…陛下他…等不得了呀!” 他抬起老泪纵横的脸,指向龙榻方向,“太后您看!那血纹…那血纹又蔓延了!”

吕雉猛地转头。

龙榻上,幼帝朱文圭小小的身体在明黄色的锦被下微微抽搐。裸露出的脖颈和手腕上,那些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蔓延,颜色变得越发深沉,散发出的阴冷甜腥气息也更加浓烈。那串乌沉佛珠紧紧吸附在腕上,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什么。孩子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吕雉的心上!所有的愤怒、猜疑、对自身性命的顾惜,在这份源自母性的巨大痛苦面前,瞬间被击得粉碎!那是她的儿子!她在这冰冷宫廷中唯一的骨血!是她吕氏一族未来荣辱所系的帝王!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吕雉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死寂的灰败。她缓缓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再睁开时,那双凤目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决绝和认命。

“取…刀来。” 吕雉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寒。

“太后!” 齐泰和黄子澄猛地抬头,脸上是混杂着震惊、愧疚和一丝隐秘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马三保眼底深处那抹怨毒的狂喜几乎要压抑不住!成了!他立刻以头抢地,声音“哽咽”:“太后…太后慈母之心,感天动地!老奴…老奴这就去准备最锋利的玉刀!定会小心再小心!” 他迅速起身,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亲自去取早已准备好的、一柄镶嵌宝石、锋利无比的羊脂玉匕首。

冰冷的玉柄入手,寒意刺骨。吕雉握着刀,指尖冰凉。她一步步走向龙榻,步履沉重,如同走向刑场。她挥退了所有试图靠近的宫女太监,只留下齐泰、黄子澄和马三保在几步之外。

她俯下身,看着儿子痛苦的小脸,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颤抖着,用玉刀的刀尖,缓缓对准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锋利的刀尖轻易刺破了素色的绸衣。

“皇儿…娘…救你…” 她低语着,声音破碎。

齐泰和黄子澄不忍再看,深深低下头。马三保则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角肌肉因极力压抑兴奋而微微抽搐。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肌肤的刹那!

“且慢——!”

一声清越而焦急的断喝,如同惊雷,猛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卷入殿内!来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是被马三保“急召”的栖霞寺主持——慧明大师!

“大师?!” 齐泰黄子澄愕然抬头。

马三保脸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