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打我 作品

第79章 玄黄涅盘·血祭金陵

龙潭驿的焦土之上,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

玄黄神辉涤荡后的天空异常澄澈,却映照着人间地狱。巨大的白骨京观化作遍地碎渣,粘稠的秽力与无尽怨魂在至阳至刚的威力下烟消云散。然而,战场中央,那片被冰魄失控法则肆虐过的焦黑土地,却成为比白骨景观更令人绝望的坟场。

数百名北伐军最精锐的先锋骑兵,连同他们的战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只有一层晶莹的、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妖异幽蓝光芒的冰尘,如同最细腻的沙砾,覆盖着那片死地。寒风掠过,卷起几缕幽蓝的冰晶,打着旋儿飘散,如同亡魂无声的叹息。

杨洪呆坐在乌骓马上,古铜色的脸膛如同岩石般僵硬。铁槊沉重的槊尖无力地垂在沾染泥泞的土地上。他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那片幽蓝的死域,里面翻涌的并非泪水,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彻底的东西被碾碎后的空洞。张信老将军以生命为代价撕开的生路,竟在咫尺之遥,被那来自“神迹”的残酷一击,化作了吞噬袍泽的寒冰炼狱。

“将…将军…” 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指向那片幽蓝冰尘的边缘。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几尊“冰雕”,如同凝固的丰碑,矗立在幽蓝与焦黑的交界处。那是冲在重骑第二阵列的士兵。冰魄失控的法则寒流在扩散时威力已衰减,未能将他们瞬间化为齑粉,却将他们连同坐骑,连同脸上凝固的悲愤、怒吼、以及最后时刻看向金陵方向的决然眼神,一同封存在了永恒不化的幽蓝坚冰之中。冰晶内部,甚至能看到他们铠甲缝隙中喷涌出的血雾,被冻结成细密的猩红冰丝。

其中一尊冰雕最为醒目。杨能,绰号“杨大眼”的悍将。他单膝跪地,魁梧的身躯前倾,左手死死按在跪倒战马的头颅上,右手高举着那柄染血的铁鞭,鞭头直指前方已经崩塌的白骨京观方向!他脸上的刀疤在冰晶下更显狰狞,双目怒睁,口鼻溢出的黑血冻结成冰挂,却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如同战神最后的咆哮!

“大眼…兄弟…” 杨洪的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着冲向那几尊冰雕!他跳下马,踉跄着扑到杨能的冰雕前,布满老茧的手掌颤抖着抚上那冰冷刺骨的幽蓝坚冰。寒气瞬间刺入骨髓,但他毫无所觉。

“老子带你们回家…老子带你们…杀进金陵!” 杨洪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灌注全身力气,狠狠劈向那幽蓝坚冰!

铛——!

火星四溅!精钢打造的刀锋只在坚冰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杨洪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那坚冰,竟比百炼精钢更为坚硬!

“啊啊啊——!” 极致的无力感与悲愤如同毒火,瞬间焚尽了杨洪最后一丝理智!他如同疯虎,不顾一切地挥刀狂砍!铛!铛!铛!刀锋卷刃,冰屑纷飞,却只能在坚冰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他身后幸存的将士们,望着将军状若疯魔的背影,望着那几尊凝固着悲壮瞬间的袍泽冰雕,望着那片吞噬了数百兄弟的幽蓝死地,刚刚突破邪阵的狂喜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彻骨的冰寒取代。士气,跌落谷底。

“够了!杨疯子!” 一个苍老却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响起。北伐军监军,须发皆白、一身文士袍服也被尘土染黄的杨溥,策马上前,一把死死抓住杨洪持刀的手腕。他的眼中同样布满血丝,饱含悲怆,却强行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看看他们!” 杨溥指着杨能和其他几尊冰雕,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看看大眼将军!看看这些儿郎!他们被冻在这里,可他们手里的刀枪,指着的还是金陵!他们的眼睛,瞪着的还是前方!他们用命换来了这条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发疯!是为了让你带着剩下的人,杀进去!完成他们未竟之事!迎回陛下!诛杀国贼!”

杨溥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洪混乱的心头,也砸在周围无数将士麻木绝望的灵魂上。杨洪挥刀的动作僵住了,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冰晶中杨能那双怒睁的眼。

“迎回陛下!诛杀国贼!” 一个微弱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军阵中响起。

“为大眼将军报仇!为张老将军报仇!为兄弟们报仇!” 又一个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

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沉寂的荒原!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从哽咽到嘶吼,从绝望到悲愤的怒吼!

“报仇!报仇!报仇!”

“杀进金陵!迎回陛下!”

被恐惧冻结的热血,在袍泽凝固的英姿和监军泣血的呐喊下,重新开始奔涌!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悲伤、刻骨恐惧,却又被责任和复仇怒火强行点燃的**血色战意**!

杨洪猛地甩开杨溥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悲愤的面孔,最后定格在杨能的冰雕上。他缓缓抬起卷刃的佩刀,刀尖指向南方金陵城上空那道已然收敛、却依旧残留着浩瀚余韵的玄黄光柱方向,声音如同从地狱中爬出,嘶哑而冰冷:

“传令!收敛战死者…遗骸!轻伤者随队!重伤者…留下!” 他看着那几尊无法撼动的冰雕,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痛,“其余人,抛弃一切辎重!只带刀兵!目标——金陵城!”

“凡遇抵抗,杀无赦!”

“凡见楚逆,斩立决!”

“杀——!!!”

被血色点燃的北伐残军,如同负伤的狼群,带着满身的伤痕与刻骨的仇恨,踏过袍泽冰封的遗骸,踏过京观污秽的残渣,踏着那层幽蓝的冰尘,卷起滚滚烟尘,朝着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重天的金陵帝都,开始了最后的、决绝的冲锋!这一次,没有旗帜招展,只有沉默的刀锋,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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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奉天殿偏殿。

玄黄光柱已然敛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泥土芬芳与草木生机,仿佛严冬里提前降临的初春。然而,殿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铅。

朱高燧被安置回软榻,身上覆盖着锦被。他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奇异的是,他心口那处被自己生生抠出碎玉、本该是致命创伤的血肉模糊之处,此刻却被一层温润如玉、流转着淡淡土黄色光晕的**新生肌体**所覆盖!那新生的肌肤下,隐隐可见微弱却坚韧的金色毫光流转,仿佛一条沉睡的幼龙盘踞其中,散发着勃勃生机与难以言喻的厚重威严。

数名太医跪在榻前,手指搭在朱高燧的手腕上,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惊惶绝望,变成了极度的震撼与茫然。那脉象…沉静如渊,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生机!如同大地深处奔涌的暗河,虽然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改天换地的伟力!更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一股精纯温和、却又浩瀚无边的暖流,正从皇帝心脉处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些因魔气侵蚀和重伤带来的脏腑损伤,竟在以肉眼难以察觉、却能被医者敏锐感知的速度,**自行修复**!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啊!” 为首的太医院院判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陛下心脉…似有神物护持!生机虽弱,本源却…却浩瀚如海!老朽…老朽行医一生,从未…从未见过如此脉象!”

张玉背靠殿柱,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强行压制魔种反噬,内腑遭受重创,此刻连站立都需倚靠。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朱高燧心口那新生的肌肤和流转的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内里的本源。

不是太祖的玉佩!那碎玉已经彻底湮灭!这股力量…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一种与山河大地同呼吸、共命运的深邃感!它源自陛下自身!是陛下在玉碎魔劫之中,涅盘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