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失败的送鬼(第3页)
王老太让赵全柱和刘改秀分别站在图案的南北两端,每人手里捧着一大碗滚烫的、刚煮好的三牲肉。
“捧好了!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准动!不准松手!不准出声!”王老太厉声吩咐,眼神锐利如刀,“心里一遍遍默念‘请您享用,吃饱上路’!念错一个字,心思歪一点,今晚咱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夫妻俩拼命点头,手死死捧着烫手的陶碗,指节捏得发白。肉块的油腻热气熏着脸,他们却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仪式开始了。
王老太点燃一沓特制的符纸,纸灰却不落,而是在她指尖盘旋飞舞。她开始吟唱一种调子古怪、发音晦涩的歌谣,那声音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呜咽,完全不似人声。随着她的吟唱,地上糯米粉画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扭曲蠕动。
屋里的温度再次骤降。那三盏血油灯的黑红色火焰开始疯狂摇曳,拉长出扭曲的光与影,将王老太的身影投在墙上,变得无比高大、怪异,仿佛一个正在与无形之物搏斗的魔神。
咯咯咯……
小宝喉咙里那熟悉的怪声又响起来了,比昨晚更加清晰、急促。
捧着一碗猪肉的赵全柱,突然感觉碗变得奇重无比,像捧着一块巨大的生铁。同时,一股冰冷滑腻的感觉顺着手臂爬上来,像是有一条无形的蟒蛇正缠绕着他,缓缓收紧。他几乎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坟墓泥土的恶臭。他牙齿嘚嘚打架,拼命忍住尖叫和扔碗逃跑的冲动,心里疯狂默念着那两句话。
刘改秀那边更吓人。她感觉捧着的碗正在变轻,轻得像要飘起来,碗里的羊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干瘪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吸干了精华。同时,她感到有一张看不见的、冰冷的嘴正贴着她的耳朵根,在慢慢地吸气,每吸一口,她就觉得身上的热气流失一分,手脚冰凉发麻。她浑身汗毛倒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里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神婆教的词。
恐怖的异象越来越多。
墙角黑暗最浓郁的地方,开始传出细微的抓挠声,还有低沉的、仿佛野兽啃噬骨头的摩擦声。
图案上的糯米粉自己翻动起来,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那三盏血油灯的黑焰,时不时猛地蹿高,爆出一团幽绿色的火星。
王老太的吟唱越来越急,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滚滚而下,她的身体也开始轻微地颤抖,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终于,在她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几乎刺破耳膜的长音后——
一切声响骤然停止。
那缠绕赵全柱的冰冷触感和压手的重量瞬间消失。
那吮吸刘改秀耳根的冰冷气息和碗变轻的诡异感觉也无影无踪。
墙角的声音沉寂了。
图案上的糯米粉不再动弹。
小宝喉咙里的“咯咯”声戛然而止,身体一软,陷入了沉睡,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骇人的青黑之气却褪去了。
三盏油灯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静静地燃烧着。
扑通!扑通!
赵全柱和刘改秀同时瘫软在地,陶碗摔碎在身边,肉块滚落一地。两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湿透,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几乎虚脱。
王老太也踉跄一下,扶住墙壁才站稳。她疲惫地挥挥手,声音沙哑得厉害:“走了…这次真送走了…把娃抱炕上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喂点米汤。这些肉…深埋了,埋远点。这屋子…三天别住人,敞着门,让日头好好晒晒。”
她说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脚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里,仿佛也耗尽了所有心力。
赵全柱和刘改秀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战战兢兢地抱起变得柔软温暖的儿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依旧弥漫着血腥和诡异气息的老屋,暂时借宿到邻居家。
三天后,他们才敢回来。屋里依旧有一股散不去的阴冷和淡淡的腥味,但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和刺骨寒意,确实消失了。
小宝慢慢好了起来,只是病好后变得异常沉默胆小,很久都不敢一个人待着,更不敢回想那晚的任何细节。
赵全柱和刘改秀更是彻底变了性子。往日里的泼辣和下流消失得无影无踪,夫妻俩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毫无预兆地陷入惊恐的走神之中,对鬼神之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每当夜深人静,风吹动门窗发出异响,两人都会同时惊醒,冷汗涔涔,紧紧抱在一起,竖着耳朵倾听那片死寂之外的死寂,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永远不会真正离开的东西再次叩门。
那场骇人的送鬼仪式,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深深烙在了他们的灵魂上。乡村的夜依旧深沉,黑暗中仿佛永远藏匿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和古老秘密。生存与敬畏,在恐惧的边缘被重新定义,而某些东西一旦被惊扰,或许从未真正离去,只是暂时蛰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待着下一个疏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