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语无痕 作品

第530章 梆声(第3页)

一瞬间,万籁俱寂。

床不再震动,黑影凝固在墙上。

然后,让阿庆永生难忘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黑影,在墙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接着,它像墨汁入水般散开,渐渐消失。

随后的夜晚,梆子鬼再也没有出现。

床不再震动,墙上不再有黑影,夜半时分也不再响起诡异的敲击声。

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阿庆不再说粗鄙的笑话,阿珍也不再爽朗地大笑。夜晚的亲密成了遥远的记忆,现在他们只是相拥而眠,像两个受惊的孩子。

有时深夜醒来,阿庆会下意识地看向墙面,那里只有月光投下的树影摇曳。阿珍则会侧耳倾听,但除了风声和虫鸣,什么也没有。

他们从未讨论过那晚之后的事情,但有一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从未问出口:当黑影点头时,它认准的是谁?

夏去秋来,田里的庄稼熟了。阿

庆收割时格外卖力,仿佛要通过劳动忘记什么。阿珍则变得虔诚,每逢初一十五都会烧香拜佛。

生活似乎回归了常态,只是更加安静,更加小心翼翼。

十月的一个夜晚,阿庆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熟悉的梦——笃笃的敲击声,墙上的黑影,以及那个缓慢而可怕的点头。

他伸手想搂住阿珍寻求安慰,却摸到身边空无一人。

“阿珍?”他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阿庆起身点亮油灯,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厨房、堂屋、后院,都没有阿珍的身影。

正当他准备出门寻找时,注意到院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月光下,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门前的石墩上。

是阿珍。她穿着睡衣,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

“大半夜的坐这儿干啥?吓死我了。”阿庆松了口气,走上前去。

阿缓缓转过头,眼神陌生而迷茫:“我听到它在叫我。”

阿庆浑身一凉:“谁?谁在叫你?”

“梆子鬼。”阿珍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它说时候到了。”

阿庆一把抱住妻子:“胡说八道!那东西早就走了!回屋睡觉去!”

阿珍顺从地跟着他回屋,但整夜都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第二天,阿珍发起高烧,胡话连连。阿庆请来村里大夫,大夫号脉后却说不出所以然,只开了些退烧安神的药。

“脉象奇怪,”大夫皱眉道,“忽快忽慢,像是...受到了惊吓。”

药汤灌下去毫无效果,阿珍的体温时高时低,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她默默流泪,模糊时她喃喃自语,说些听不懂的话。

第三天黄昏,阿珍突然清醒过来,脸色红润得反常。她握住阿庆的手,微笑着说:“我想吃你做的鸡蛋面了。”

阿庆喜出望外,以为她终于好转,连忙去厨房擀面。他特意打了两个鸡蛋,撒上阿珍最爱的葱花。

当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回到卧室时,发现阿珍又睡着了。

他轻轻推她:“面好了,趁热吃。”

阿珍没有反应。

阿庆又推了推,手上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沉——阿珍的身体己经冰凉。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映照在阿珍安详的脸上。她嘴角似乎还带着那抹反常的微笑,仿佛只是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阿庆手中的面碗摔在地上,热气与碎片西溅开来,如同他们平凡而粗粝的生活,突然碎裂成无法拼回的残片。

葬礼很简单。村民们帮忙下葬,说着节哀顺变的客套话。许多人偷偷打量阿庆,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恐惧,也有若有若无的回避。

阿庆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在地里劳作到天黑才回家。那个曾经充满嬉笑怒骂的小屋,现在只剩下寂静和回忆。

他不再害怕夜晚,因为最大的恐惧己经成为现实。有时他甚至希望梆子鬼再次出现,至少那证明另一个世界确实存在,阿珍或许还在某处等着他。

但夜复一夜,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再无那笃笃的敲击。

深秋的一夜,阿庆梦见了阿珍。她站在田埂上向他招手,笑容如初嫁时明媚。阿庆向她跑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醒来时,月光洒满床铺,另一半空荡荡的枕头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