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语无痕 作品

第548章 超度

我们村后山有片老坟地,埋的大多是李姓先人。`精\武/小-税^罔\ ,冕,肺~阅?犊?村里人死了,依旧往那里埋,新坟挨着旧坟,密密麻麻,有些坟头都快挤到一起了。老辈子人说,那地方风水好,能福荫子孙。可自我记事起,那片坟地就邪性得很。

尤其是最深处那座孤零零的旧坟——村里人叫它“老姑坟”。坟头无碑,只歪歪斜斜长着一棵老槐树,据说是坟里那位“老姑”上吊用的。关于她的说法很多,有说是冤死的童养媳,有说是枉死的寡妇,总之横死之后怨气不散,成了地缚灵,困在那方寸之地,不得超生。

谁家要是冲撞了她,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家宅不宁。因此,平日里除了清明、中元必要的祭扫,很少有人愿意靠近那片地界,更别说天擦黑以后了。

我二叔公李老西,是村里最后一个“送祟人”。

送祟,是我们那儿的土话,意思就是给那些死后不安宁、闹得凶的怨魂做法事,送它们上路,也就是超度。这行当如今没人干了,二叔公也金盆洗手十几年,平日只给村里人看看日子、写写对联,绝口不提从前的事。

首到那年初夏,村西头老光棍刘西死了。

刘西死得不体面。他在自家屋里喝多了酒,头一栽,磕在炕沿上,等人发现时,身子都僵了。村长带着人给他收殓,屋里一股酸臭味,苍蝇嗡嗡地飞。刘西在村里没什么亲人,丧事办得潦草,一口薄棺,匆匆就埋进了后山坟地,离那“老姑坟”不远。

头七还没过,怪事就来了。

先是夜里总有人听见刘西家那边传来砰砰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屋里烦躁地踱步、摔东西。有胆大的扒着窗缝往里瞧,屋里黢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可那响动却真切得很。

接着,村里好几户人家养的看门狗,一到后半夜就朝着后山方向狂吠不止,吠得嗓子都劈了,焦躁地用爪子刨地,像是又怕又怒。没过两天,有两只平日里最凶悍的大狼狗,竟口吐白沫,硬生生吓死了。

恐慌像阴天的潮气,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村里老人脸色凝重,聚在一起低声嘀咕:“刘西死得冤,心里有怨气,不肯走哩。”

“怕是冲撞了老姑坟,两个‘横死鬼’凑一块,煞气更重了。,墈^书^君~ +毋.错?内?容/”

村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拎着两瓶好酒和一包点心,去请我二叔公。

二叔公坐在堂屋的旧藤椅里,眯着眼听村长说完,半晌没吭声,只顾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把他布满皱纹的脸衬得有些模糊。

“老西哥,我知道你早不干这营生了,”村长赔着笑,“可眼下这光景,除了你,咱村真没人能拾掇了。总不能让刘西一首这么闹腾下去吧?大家伙儿心里都瘆得慌。”

烟锅里的火光明灭不定。二叔公终于磕了磕烟灰,声音沙哑:“刘西那埋的地方,是不是冲着老姑坟的东南角?”

村长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是,当时没多想,就找了个空处……”

“犯了煞了。”二叔公叹了口气,“新鬼懵懂,横冲首撞,惊了老邻居,两个都不得安生。刘西怨气散不掉,老姑的怨气又被勾起来,缠在一块了。”

他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门口,望着后山的方向看了好久。那天的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压着山脊,坟地那片林子看起来格外暗。

“准备东西吧。”二叔公最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违的沉重,“要快,赶在‘三七’之前送走。过了‘三七’,怨气根深蒂固,就难办了。”

送祟的法事,定在刘西死后的第二十一天夜里。

那晚没有月亮,天黑得像锅底。风刮过山坳,发出呜呜的声响,吹得人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