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望遥的曾孙念深接管归心堂时,那卷“续春图”已延展至三十余卷,首尾相接,在归心堂正厅绕成一个环形。走进堂内,仿佛置身于流动的花海——凝魂花的紫、望归草的绿、雪绒花的白在画卷上交织,青石镇的炊烟、星辰剑宗的剑影、极北冰原的极光在其中流转,分不清哪一笔是百年前的旧痕,哪一笔是昨日新添。念深二十有五,眉宇间沉淀着几代人的沉静,腰间玉佩是块罕见的三色玉髓,紫绿白三色天然交融,据说是极北封灵玉与镇魔剑灵气交汇所化。他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沿着“续春图”的环形走一圈,指尖拂过画卷上的每一处细节:“这里是昭禾太奶奶补的冰原月色,那里是砚秋爷爷画的普惠堂剑穗,还有这朵金边凝魂花,是望遥奶奶临终前,用最后力气点的金粉。”
这年开春,极北传来一封特殊的信。信是冰族巫医亲笔所书,说封灵玉湖的冰层下,长出了一株从未见过的草木——根似望归草,茎如凝魂花,顶端却开着雪绒花般的白色花苞,花苞边缘泛着金边,夜里会透出微光,像把三地的灵韵都聚在了一起。
“巫医说,这是‘连心草’。”念深将信递给赶来的赵砚之的后人赵昀,“他猜测,是百年间三地花籽随风雪飘落冰湖,在封灵玉的滋养下,自然孕育出的新种。”
赵昀背着柄长剑,剑鞘上的“归心”二字被摩挲得发亮,剑穗是用凝魂花杆、望归草叶与雪绒花茎混编的,三色交织,在风中轻摆。“普惠堂的望归草也有异动,”他指着信上的图样,“剑冢旁的草叶脉络,近日竟隐隐浮现出极北冰原的轮廓,像幅活的地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这些年,三地的草木总在不经意间显露出奇妙的联系:归心堂的凝魂花会随普惠堂的剑鸣绽放,普惠堂的望归草会跟着极北的风雪摇曳,极北的雪绒花则会应和归心堂的晨露舒展。老人们说,这是草木在替人续写故事,把说不出的牵挂,都长在了枝叶里。
“去极北看看吧。”念深握紧腰间的玉佩,“带上‘续春图’的新卷,把这株‘连心草’画下来。”
赵昀点头,从行囊里取出个木盒,里面是片镇魔剑的虚影拓片,在月光下会显露出七道灵韵,与封灵玉的光芒遥相呼应。“太爷爷说,这拓片能安抚草木灵性,带上它,或许能让‘连心草’开得更盛。”
两人带着弟子启程,马车上装着归心堂的新花籽、普惠堂的望归草种,还有一卷空白的画轴。行至中途,山道旁的望归草忽然齐齐转向北方,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你看,它们比我们更急着见‘连心草’。”赵昀笑着弯腰,掬起一捧露水,水珠里竟映出极北冰原的影子。
抵达极北时,阿雪的后人阿凝已在封灵玉湖畔等候。少女穿着绣满三地花草的皮袄,脖子上的玉佩与念深的那块是同一块玉髓剖成的,只是她的那块白色更盛,像落满了雪绒花。“你们可来了,‘连心草’的花苞快开了!”
封灵玉湖的冰层已融化大半,湖水清澈见底,封灵玉的光芒在湖底流转,像颗跳动的心脏。湖心的小岛上,那株“连心草”亭亭玉立,根须在水中舒展,如望归草般执着;茎秆挺拔,泛着凝魂花的紫光;顶端的花苞裹着白绒,边缘的金边在阳光下流转,确如信中所说,汇聚了三地灵韵。
“巫医说,它在等你们。”阿凝指着花苞,“自你们出发后,它就开始鼓胀,像是在攒着劲儿,要在你们面前绽放。”
念深铺开空白画轴,赵昀研墨,阿凝取来极北的冰墨——用封灵玉旁的积雪研磨而成,画出的线条会带着微光。三人围着“连心草”,念深执笔勾勒轮廓,赵昀添上叶片的脉络,阿凝则蘸着冰墨,点染花苞的金边。风穿过湖面,吹得画轴轻颤,草叶上的露珠滴落,恰好落在画轴的留白处,晕开淡淡的水痕,像片小小的天空。
夜里,三人守在“连心草”旁。念深展开镇魔剑的虚影拓片,月光下,七道灵韵化作光带,缠绕在草茎上;阿凝取出冰族的古老歌谣谱,用骨笛吹奏起来,旋律里有归心堂的暖、普惠堂的韧、极北的净;赵昀则拔剑起舞,剑穗上的三色草叶随剑势翻飞,在雪地上划出三道交织的光痕,与“连心草”的光芒相映成辉。
忽然,花苞轻轻颤动,白色花瓣层层舒展,露出金色的花蕊,整株草木瞬间被微光笼罩,与封灵玉的光芒、剑影的灵韵、歌谣的旋律融在一起,像首无声的歌。湖底的封灵玉忽然跃出水面,在半空中化作光团,将“连心草”包裹其中,三地的草木气息在光团里交融——凝魂花的香、望归草的清、雪绒花的冽,竟生出一种全新的、温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