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惊鸿 作品

第 190 章 标题党(第3页)

所以群臣不得不一边被迫听着花样百出的“瓜”,一边努力收敛心思上朝。

本来上朝还

没这么折磨。

一般来说,别人奏事的时候,自己不一定非得认真听。尤其是对方奏的事情跟自己这个职位毫无瓜葛时,稍微走个神也没人会管。

可架不住九江王喜欢点人回答问题。

他总能精准地在人群里点中听得最起劲的那个,然后猝不及防问出个问题自己对方才奏事的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根本就没听!

就算听了也不一定有看法,毕竟和自己的部门没关系。部门和部门之间有壁,就像管财政的其实不太懂刑狱那些事。

九江王殿下却一脸不赞同。

不懂?你怎么可能不懂?合格的丞相预备役这些都得懂,不能偏科的!

臣子们:但我们没打算爬那么高啊!

扶苏于是换了个说辞。

合格的臣子必须能做到心分二用,不被外物所迷惑。区区八卦都能将他们全部拉过去,以后还怎么指望你们抵挡住外部诱惑?

别是随便来个行贿的,就全军覆没了。

提到行贿这个话题,全场沉默。

毕竟这个官场确实没有不偷腥的猫,大家多多少少都收过点贿赂。在九江王眼里,他们大概就属于那种没出息没坚持的,一勾引就能上套。

秦政慢悠悠地问道:

“朕给诸卿发的俸禄莫非不够用?”

群臣不敢说话。

俸禄当然是够用的,尤其是和前朝比起来。

前朝那个开国皇帝不知道为什么是个死抠门,恨不得臣子每个月都当个月光族。而且为了防止官员贪污,还把这个罪名定得特别苛刻,贪一点都要重刑处罚。

这就导致大家觉得反正贪一百两被抓到也是狠狠处罚,贪一千两一万两也是狠狠处罚,那贪少不如贪多。

所以前朝的贪腐反而更加严重。

本朝太祖吸取教训,没敢再玩这一出。虽不至于和很多年前的那些王朝一样,俸禄丰厚得叫人羡慕,也算是不错了。

然而,能多捞点钱,谁不想多捞点?尤其官场风气就是收礼,大家都收,你不收,显得你格格不入,会被排挤。

被排挤还是好的,人家还会防备你。

因为他们都是犯过错误的,在一条船上,不用担心互相揭发。只有你清清白白,他们肯定怕你把他们供出去。

群臣忍不住互相使眼色。

陛下不会还想管这件事吧?前两天的大朝已经牵扯出两道大案了,再来一个,朝中承受得住吗?

就算是改革也没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道理,很难将所有问题尽数搞定。何况越是牵扯广的事情越难办,这是现实问题。

秦政轻飘飘扫过众人:

“既然不缺钱,为何还要贪?”

没人敢给出一个回答。

秦政也懒得再问,起身走了。

陛下一走,群臣都懵了,这是生气了拂袖而去吗?可是陛下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怒色,仿佛万事不沾心。

以前他们应付的先帝和原主都是那种喜怒比较形于色的帝王,很少有感受到君威莫测的机会。突然来了这么个让人拿不准心思的皇帝,直接麻爪了。

扶苏倒是还没走,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那些渐渐有点慌的臣子们。

桥松熟练地打配合:

【活该,贪心不足蛇吞象!祖父本来还说想给官员涨俸禄的,现在黄了。涨什么涨,就你们这群人还想涨俸禄。】

始皇帝陛下一向以严法约束臣民,有人觉得他苛刻,有人觉得还好。毕竟秦法虽然规定得过于细致,却言之有物,不是故意为难旁人。

而随之一同出现的,是严格律法下高额的俸禄。

后宫级别较低的姬妾都有中两千石的禄米,何况是级别高的。外朝臣子总不可能比她们还低得多,俸禄水准自然要跟着比肩。

比如郡守,俸禄就是秩二千石。这是地方官,中央多的是同级和更高级别的官吏,他们的俸禄只会翻倍地涨。

在这样的俸禄下,加之重法约束,收贿情况就大大缓解了。

毕竟大秦的官员可没有前朝那种“光靠俸禄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贪”的借口,东窗事发的时候连个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桥松把大秦的俸禄水平数了一遍。

听得群臣心向往之。

然后他冷酷地说:

【不过看起来诸位不配这么高的俸禄,还是算了。贪吧,继续

贪吧,贪来的钱更多。】

群臣:呜呜呜!

贪来的可不见得更多!

又不是谁都有户部尚书那个本事,百万银钱过手就剩八十万的。他们这些泯然众人的小虾米,又不经手钱财粮饷的,顶多贪个一星半点。

说实在的,90%的人绞尽脑汁贪墨,到手的钱其实也没多少。和桥松说的高额俸禄一比,更是不值一提。

虽然俗话都传“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官和官也是不同的。说实在的,地方官其实更方便贪墨。

因为天高皇帝远,也因为地方上官员数量没中央这么密集。偏他们在地方上权限又极大,对当地富户来说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即便是底层小吏也能捞到不少油水。

中央这边就不一样了,看起来中央好像更受重视,实际上是更受掣肘。

像是兵部这种衙门,在不打仗的太平日子里,尚书一类的还能找到机会大捞一笔,底下郎中和吏员就别想了。

这么算下来,他们觉得自己亏了。

就连贪得多的也觉得亏本。

道理很简单,俸禄是合理合法的收入,用的时候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哪天被清算。而且它稳定,只要当官,就一直有。

大部分人其实还是求稳的,正常情况下谁没事喜欢触犯律法呢?可以的话,没人想当法外狂徒。

扶苏扫了一眼,见群臣面露懊恼,还算是满意。

诱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他们固然不能把朝中蛀虫都一口气清理出去,却可以趁机掌握所有蛀虫的把柄。

这样等以后有人能顶替他们了,随时都可以撤换,就不用现场再搜罗证据。

扶苏起身:

“诸位卿家好自为之吧。”

后殿的齐月萱已经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谈到行贿了?皇帝是不是被气跑了?】

系统纠结了一下:

【可能是,我看官员都跟死了爹一样面色难看,估计真的是被吓着了。】

齐月萱骂了一句活该:

【贪官不得好死!】

作为纳税人,她以前就看不惯拿着纳税人的钱自己享受的家伙。古代这样的情况好像更嚣张,而且官吏更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里。

齐月萱哼哼一声:

【要是我能把贪官名册交出去就好了,我这里可以保证一个不落的都查出来。】

群臣依然缄默。

他们这会儿可没心情担忧这个了,反正就算女声不提供帮助,他们也八成逃不过。只能庆幸法不责众,不至于真被全数清算,约莫也就那些贪得多的需要警惕。

桥松眯起眼细细观察了一下群臣。

等朝会散去后,他私下里见了其中一些人。

表面上是为这自己手头的几件事情,过去找他们对接的。实际上碰面后,桥松仗着周围没有其他的官吏,就开始畅所欲言。

桥松故意在心里说:

【我听闻佘大人以前是个好官,特别清廉。只是身在官场不得不随波逐流,也不知道他去向祖父自首的话,祖父会不会看在他的往日功绩上从轻发落。】

佘大人浑身一颤。

他以前是个好官啊……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这些年虽然他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对某些人和事视而不见,也是常有的情况。因为他管不了,他只能袖手旁观。

渐渐的,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堕落了,没想到长沙王殿下还记得曾经的他。

但佘大人什么都没说,假装没有听见这些。毕竟他早就习惯了维持现状,不可能桥松一句话就说动他,让他起了自首的心思。

桥松也不急,又去找了别人。

第二位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寻常小官,为了合群才被迫同流合污的。

桥松如法炮制:

【可惜了,这样的人如果生在清流官场上,肯定就不会踏错一步了。如今日日担惊受怕,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小官苦笑了一下。

大家都说法不责众,可是这件事不是绝对的。万一皇帝想抓一些人立威,又不愿意去动高官,他们这些底层小吏绝对会成为弃卒第一个遭殃。

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

桥松临走前状似无意地想到:

【等恩科结束,选出来的新一代进

士,肯定会被祖父他们特意关注,不敢受贿。一代代新鲜血液注入大秦,以后的官场风气肯定就没这么糟糕了。】

小官却觉得浑身发冷。

以后官场清正了,可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他可以熬到那个时候,过往做过的事情也会成为案底,迟早有清算的那日。

他命怎么这么差?偏偏早了十年入朝。

桥松接着又去找了几个不同情况的官员,最后找到几个野心勃勃的六部侍郎、鸿胪寺少卿、国子监祭酒等。

并不是所有高官都是巨贪。

有人眼皮子浅,便会有人目光长远,爱惜羽毛,不愿意给自己染一身脏。

也会有人家里不缺钱财,便只贪一点好融入群体,敲门砖给过之后就不伸手了。

还有人则为人圆滑聪明,表面上是贪了不少钱财,私下里想法子把账补了回去。无论是补回库中,还是用施粥等方式布惠于民,都把账给平了。

像这些人,他们是不怕清算的。

真要算,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还会显得他们在一众同僚里头出淤泥而不染,不仅有脑子,还有气节。

皇帝定然喜欢这种聪明的臣子。

桥松去转了一圈回侍郎、少卿、祭酒他们轮流进宫去了。想来应该就是去“自首”,顺便供出其他同僚的。

重点供出自己的上司,这样自己不就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也不需要陛下直接把上司贬官,只需小小惩罚一下对方。哪怕是两人职位对调,对自首的几人来讲也是赚了——他们可是升了官、立了功、解决了隐患、还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呢!

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桥松感慨:

“他们也太急切了,一个两个赶着过来,这不是把我暴露了吗?”

他才去和他们聊过,他们就一个个都去自首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撺掇的,那几人的长官肯定要记恨他的。

虽然确实是他撺掇的。

桥松凑到祖父身边求安慰:

“我要被记恨了,祖父,怎么办?”

扶苏对父亲说:

“阿父你别理他,他就是戏多。”

桥松伸手扯了扯祖父的衣袖,学他爹撒娇。上回学他爹装无辜翻车了,但是撒娇应该不会翻车。

秦政果然吃这套,便道:

“你可以再去找他们的上官聊一聊。”

给上官们通风报信,这样就知道那些下属进宫是来干什么的,不至于降职的时候才恍然惊觉。

这样一桥松也不是故意的,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心声会泄露。

桥松哪里想不到这个解决办法?他就是故意想找机会让祖父心疼他,扶苏早就看透了自己儿子。

桥松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还是祖父英明。”

于是得了圣旨的太孙殿下又出去挑拨离间了,这次是跑去上官们跟前啧啧两声,在心里说几句【你们要大难临头了,谁谁谁已经为了立功赎罪跑去宫里告发你们了】。

听得几人瞬间警觉。

不能坐以待毙!他们也得进宫去自首!

既然已经被人揭发,那继续苟着也没用了。还不如断尾求生,顺便也试着立个功减个刑。

就这样,在桥松的挑拨下,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前途或者自保跑去自首。而自首,就得给出点诚意来。

所以贪墨不多的,回家东拼西凑把钱补上了,一并送归国库。

归还时嘴里说着“前些年日子艰难,问国库预支了一些俸银”,如今周转开来了,自然得补上。

本朝也开放过自国库借钱的福利,是为了造福那些一时缺钱急用的官吏。后来自然成为了官员们捞钱的手段,不过被前头某位皇帝清理过后,大家就乖乖还钱了。

后来再也没人闲得没事去国库借钱,把好好一个优惠政策弄得面目全非。

如今跑去借钱的人不多,因为经过之前的事情,现在已经规定了借钱的上限。根本借不出来多少,确实只能应急。

这群人归还赃款时找的这个借口实在太烂了,还的钱数远远超过可借额度的上限,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是还的借款,其实就是遮羞布。

总不能直接跑去跟人说,这是我贪污的,现在还给国库吧?当官的人还是要点脸面的,能粉饰太平的时候自然要粉饰太平。

就是有

一点不好。

一人干笑着:

“张卿今日也来还钱啊?”

另一人也挤出个笑:

“好巧,最近还钱的人有点多。”

“是呢是呢。”

“……”

尴尬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所有人都知道彼此是干什么来的。

负责收钱的人是扶苏特意指派的。

他笑眯眯地问:

“您几位今日还钱,可算上利息了?最近银庄的利息是……您只要给这么多利息就成。”

众人:……

众人只好再去咬紧牙关,把利息也筹集出来补上。

等到忙忙碌碌两个多月下来。

他们回神一算,好像朝中上下无一幸免。贪多贪少的都把钱还了,还不上的就拿物品宅院抵押。

原本最初是某几个人想趁机往上爬,其他人努力自救。可惜越牵扯越多,越多的人想要自救。

到最后少有漏网之鱼,哪怕底层小吏没被牵扯到,他们也怕大佬都还了钱自己不还会被抓出去收拾掉。

总之,谁也没捞到好,但谁也没太吃亏。除了钱没了、把柄落在了皇帝手里,好像一切如常。

群臣忍不住开始回忆——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回忆起来了。

是长沙王殿下引导的!

自长沙王心声泄露以来,快四个月了。群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家伙真的不知道他的心声会泄露吗?

他别不是故意的吧?!

桥松得意地嘲讽: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现在才发现我知道心声泄露的秘密吧?你们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吗?这都哪里来的自信?】

群臣自闭了。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太够。

以前都听说朝中人精多,如今看来,当君上过于精明的时候,再人精的臣子也不够看。

他们还是太嫩了。

实岁八十多的桥松完全不觉得自己是老狐狸在欺负小年轻。

朝中大部分臣子其实都不老,顶多四五十。仅剩的老臣不是年纪大了生理退化、思维变僵硬了,就是年轻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聪明、纯靠熬资历熬上来的。

总之在祖孙三个面前都像是小绵羊。

原本还想挣扎的臣子决定躺平。

不需要靠什么女声的吃瓜,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把臣子的老底全部揭掉,这种才是最可怕的。

只知道利用金手指的人没那么恐怖,没有金手指还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才是真正的狠人,叫人敬畏。

群臣有点相信长沙王口中【我祖父前世可是千古一帝!】了,寻常皇帝确实没这个本事。

可能是这次布局把他们吓狠了。

隔了几天有人主动来自首,交代了其他的罪名。

这方面的事情秦政还没开始查呢,也腾不出手来,准备以后慢慢查的。但是有人自首总比负隅顽抗强,秦政记下此事,让他回去当值了。

自首的这些,升官是别想的。

毕竟自首只是自首,又不是赎罪。该罚的都得罚,顶多不用罚得那么重了。

除却升官之外,加薪也没他们的份。

新入朝的官员按照新版俸禄领钱,他们嘛,照着旧版领吧,反正也够花。

另外就是以后再犯错的话,罪加一等,数罪并罚。不犯错呢,就可以多拖几年,直到朝中有替代他们的人出现,他们就可以收拾收拾辞官回家了。

当然,能辞官的也都是贪墨较少的,或者情节不太恶劣,比如被迫随波逐流那种。

随着朝中的积弊一点点被解决,局势重新回归平稳。

今年夏季好运地没有出现暴雨。

连续好几年风调雨顺了,但谁都知道这是一时的。明年可能就会遇到灾厄,所以各地的基础建设都修得如火如荼。

马尚书为了全国堤坝的加固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每日都不敢多休息一个时辰,生怕皇帝觉得他偷懒。

效果也是显著的,工程干得又好又快。

关键是,真的很省钱。

秦政父子打算回头再把老马挪去干别的,长城驰道这些也得修。哪怕国库钱多,也不妨碍他们想多省点钱。

没钱怎么打仗,去平定吐蕃呢?

西羌高原现在好像是被个叫吐蕃的占领了。

有统一的势力其实是件好事,这样只要搞定了吐蕃,就能把整个高原纳入囊中,非常省事。

所以即便父子俩听说了最近西域那头也在搞统一,他们还是没管。似乎是有几大势力打得火热,不知道谁能灭谁,但反正都一样。

桥松唯一担忧的是:

“朝中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大将?”

秦政批着奏折头也不抬:

“将领总是不缺的,只看你能否发掘出来。”

桥松表示他不擅长这个。

毕竟他到死用的都是他爹留给他的班底,他爹则用的是他祖父留给他爹的班底。大秦武将存在严重的世家传承情况,新武将基本都是他祖父在位时发迹的。

虽然,这也和扶苏、桥松在位的二十多年里都没什么大型战事有关。之前的将领就足够应付了,新将领本身也没几个立功崭露头角的机会。

祖父太能干就是这么烦恼,没给儿孙留下发挥的空间。

扶苏撑着下巴和儿子割席:

“我跟你不一样,韩信章邯这几个是我发掘的。”

桥松哼了一声:

“我吃亏在出生太晚,出生早我也有机会的!”

扶苏点头:

“你现在就出生早,机会摆在你面前,去军营挑人吧。”

桥松:……感觉好像又被套路了?

桥松不情不愿地出门,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他好不容易忙完所有事情可以休息了,结果他爹又见缝插针给他安排事情干。

拉磨的驴都没有这么使唤的吧!

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多拖几个人下水,一起不高兴。这个真理桥松是跟他爹学的,并对此非常认同。

所以桥松叫上了太尉:

“你是管武官任免的,所以你一定能发掘出绝世将才的对吧?”

太尉:……

天晓得为什么本朝有三省六部之后还有个太尉。

毕竟唐宋虽然同时有这两者,但那会儿的太尉已经是个说着好听的虚衔了,根本不能插手武官任免。

可见本朝就是个缝合怪。

秦政早看这种乱糟糟的官制不顺眼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就改,只是在思考怎么改更合适。他要结合后世的先进经验,杂糅出一个最适合当前朝堂的新官制,不急于一时。

因为还没来得及改,所以可怜的太尉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这还没完。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桥松还特意叮嘱隔壁宫室的食堂,说今天做一点香味比较浓的菜肴。

桥松眼也不眨地说:

“秋收已过,天气渐凉,已经到了吃锅子的季节。今日早晨风大,群臣赶早来上朝定是已经被吹傻了,不知回去要有多少受寒着凉。等下散朝让他们来吃点辣锅或者羊肉锅暖暖身,也算是陛下体恤了。”

于是已经培养出在早朝前一刻钟“踩点”来上朝的群臣们,一靠近大殿就闻到了喷香的火锅味。

群臣:过分了吧!

自从有了食堂,好多人早上干脆不在家里吃了。

一来可以省钱,毕竟最近他们大出血挺狠的;二来早晨真的没胃口,但是上完朝却正好饥肠辘辘,适合用膳;三是宫中饮食美味又营养,不吃就亏了。

这就导致大家都是饿着肚子来上朝的。

然后一顿火锅的香气,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但偏偏踩点上班的大家没空去吃火锅了,只能等散朝。

踏入大殿,听到了女声的发疯: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大清早在隔壁煮火锅?!我都吃过早饭了,可我还是好饿!能不能溜号去食堂再吃一顿啊?食堂接不接待宫廷女官?】

群臣心里有了点慰藉,还好,不是只有他们受不了。

可惜很快慰藉就没了。

女声笑嘻嘻:

【哇塞,隔壁居然送了热汤来孝敬我。汤里还有几个丸子,好好吃啊。呜呜呜,等会儿散朝我去问问能不能蹭个饭。】

群臣:可恶!凭什么她能先吃?!

太子殿下缓步走上高台。

当然是因为他也不想一直听女主念叨,所以让人给她和侍官送了一碗,假装这是食堂送给她们这两个宫廷官吏的孝敬。

桥松办事就是不靠谱,想坑人也不做得完善一些,害得他和阿父被迫听了女主的一堆碎碎念。

桥松不管这个,他自顾自想着:

【今天我可是特意安排的暖身锅子,等下群臣吃了驱寒,一定会非常感激我的。】

群臣: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坏事!

他们还以为又是九江王呢。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桥松大约是反正已经暴露了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声会被人听到这件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整个场面就是“我知道我的心声你们都能听见,但我就是要故意说这些话,因为我拿准了你们不好对着我提心声的事情”。

他爹扶苏对此的点评是——给他一个聊天软件的朋友圈,他能在上头阴阳怪气一整年。

桥松现在就是把心声当朋友圈用。

群臣简直有苦难言。

今天的朝会就是在火锅的香气里开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里是美食广场,毫无朝宫该有的端正肃穆的气氛。

秦政大约是见惯了太子的骚操作,这次遇到太孙开始搞骚操作,也熟练地将之忽略掉了。

陛下都没说什么,朝臣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倒也有几个老臣蠢蠢欲动,想站出来批判一句成何体统。

但本朝到底不是以忠言直谏见长的。

每个朝代都有每个朝代的独特画风,就像有的朝代的臣子很爱搞撞柱死谏,也喜欢指着皇帝的鼻子各种批评。

本朝不行。

因为前朝有几个会发疯搞大逃杀的皇帝,臣子们被折腾得没了脾气。

到了本朝,皇帝们已经习惯了言官这么乖巧懂事只弹劾臣子不弹劾皇帝的现状了,捏死了那些想故态复萌的苗头。

于是秦政现在就可以坐享其成。

偶尔有人鼓起勇气想说点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又会很从心地缩回去。

算了,活着不好吗?

这天下朝之后,大家去食堂怒吃三大碗涮羊肉。第二天不少人都上火了,大约是补过头了。

平稳的朝堂有些无聊。

所以齐月萱又开始翻八卦了:

【中书舍人深夜啼哭为哪般?】

群臣竖起耳朵,是啊,为哪般呢?

【这个没意思,看过了,下一个。】

群臣:别啊,我们没看过,你说说呗!

大家希冀地看向中书舍人本人,希望他能答疑解惑一下。

中书舍人嘴角一抽。

他不就是昨晚口腔溃疡了,他夫人非说溃疡要挑破了才好得快,结果疼得他鬼哭狼嚎,这和深夜啼哭有半文钱关系吗?

【考功令史上班摸鱼,竟是因为——】

群臣:是因为什么!

对了,上班摸鱼是什么意思来着?好像是当值的时候偷懒?应该没记错。

秦政的目光投射过来:上班摸鱼?

秦桥松超大声:

【上班摸鱼!他居然上班摸鱼?他凭什么上班摸鱼!他以为他是大秦太子吗?本太孙都没有资格摸鱼!】

扶苏:……

别以为孤没听出来你在趁机踩你亲爹一脚。

考功令史冤枉死了。

他是吏部考功司的负责人,考功司做的事情就是对各部官员进行绩效考核。

他一个管绩效的要是自己上班都摸鱼,那他别干了。自己都不干净,凭什么抓别人小辫子?

好在这次齐月萱没有跳过:

【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考功令史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保证他每天当值的时候都精神奕奕的,绝对没有白拿一分钱俸禄。

【某年某月某日,考功令史家的不着调儿子难得孝顺一次,替亲娘来给亲爹送厚衣裳。】

【恰逢考功令史去别部调取卷宗,孝顺儿子一时兴起,披上父亲的官服,堂而皇之坐到工位上,感受了一把当官的感觉。】

【结果等了半天,亲爹还没回来,干脆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有下属路过以为是自家长官,赶紧前来叫醒。】

【孝顺儿子怕露馅,醒出门摔了一跤,脸上有红印,待红印消去再抬头,并非是在睡觉。】

念到这里,齐月萱吐槽了一句:

【下属就没发现那不是他家上官吗?声音都不对吧?】

系统:【可能发现了,但是没在意。】

齐月萱:【差评,标题党!】

系统:【每天有趣的瓜就那么点,不搞个标题党,都提不起兴趣来看了。】

齐月萱:【也是。】

考功令史:……

考功令史在心里震声呐喊。

你们为了新奇有趣故意夸大事实,自己是开心了,不知道他差点被陛下治罪吗?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见不得人偷懒,恨不得个个都跟他一样是工作狂?

可恶的女声,可恶的小瓜。

——群臣至今不知道那女声是谁,小瓜又是什么东西。

丞相也想骂可恶,上回关于先帝真爱的那个八卦,给他也带来了不少影响。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但偶尔总会用同情的眼神看他。

丞相以前都是光风霁月的,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别人的同情,他只想继续当那个京城排名前五的风流文士。

【来点大瓜吧,这些小瓜不好吃,有没有塌房的那种瓜?】

群臣:塌房又是何意?

【九江王人设这么完美,塌起来一定特别精彩吧!】

群臣:哦哦!懂了!

就是名声好的人原形毕露,叫人知道了他丑陋的真面目是吧?

扶苏的笑容微微收敛。

不是,他形象好就活该成为第一个祭天的倒霉蛋吗?

幸好他没有什么能塌房的地方。

齐月萱也很快放过了他:

【不行,这几个月九江王天天给我发奖金,财神爷还是别塌房了。万一塌房之后心情不好,再也不发奖金了怎么办?】

她这几个月都攒了十几万了。

那可是十几万啊!天晓得她以前努力工作好几年也没攒下这个钱!

可惜回不到现代,要是能带着攒下的家底回现代,她现在手头存款肯定更多。毕竟她因为知道自己回不去,这段日子游戏氪金和点外卖花掉了好多,不然能有二十万。

齐月萱突然发散思维:

【小瓜,我是不是应该克制一点,别花太多了?万一以后没有收入,这些钱就是我最后的存款了。】

系统觉得有道理:

【那你不点外卖不氪金了?】

齐月萱纠结了一下:

【少氪点吧,外卖还是要点的。要不我以后每天都给财神爷上柱香,保佑我财源滚滚?】

系统:【你说的财神爷是哪个?】

齐月萱:【我这个身份也不好私底下供奉九江王的吧?那就只能供正经财神了。】

系统:【但是你这个身份供财神好像也不太合适?】

齐月萱和系统同时陷入了沉默。

扶苏:……

扶苏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财神比肩,女主要供他,别最后被他沾染成非酋吧?

齐月萱重整旗鼓:

【算了,继续吃瓜。来个塌房的大瓜,九江王不行,那就换一个,还有谁风评好来着?】

系统细数了一下:

【大学士季宿,国子监博士苏桐,清远侯世子陆景博,对了,还有丞相顾之禾。】

被点到名的只有两位在场。

季大学士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除了有时候爱拍皇帝马屁了一些,以前还被迫给先帝写过几篇歌颂的文章,也没什么黑历史了。

顾丞相则是恨不得亲手捂住那人的嘴,怎么又有他?名声好就活该被霍霍吗?

丞相痛定思痛。

一定是因为他平时不够大方,他要是和九江王一样天天散财,他们就不好意思嘴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区区丞相敢天天给后殿的侍官赏钱吗?他以为他是什么?那可是皇帝的近侍!

太难了。

齐月萱果不其然先挑了丞相,无他,因为这是熟人,上次扒过。

齐月萱随手翻了翻:

【好像也没什么大瓜啊,都是纵容亲属嚣张跋扈这些小问题,最近几个月也收敛了。】

丞相:……可是你这么说出来,就显得他们根本不是小问题了。

【哦,他有个侄子上回犯事了,家里人去找肖父行过贿,肖父帮忙把证据给毁了。但这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皇帝都已经罚过了,有没有新瓜?】

丞相稍稍松一口气,看样子是没点别的什么内幕了。

【等一下!】

丞相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我的妈耶!上回那个先帝真爱……】

丞相:!!!

不会吧?这还有后续的?先帝真爱不是都讨论完了吗?

【……居然是丞相的竞争对手中书侍郎编的谣言,就为了脏丞相一把!】

丞相险些被她的大喘气憋死。

好哇,终于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还以为是那个小瓜胡说的,结果背后居然还有个罪魁祸首。

【他这么抹黑丞相,还是因为当今是个直男癌,讨厌同性恋。他觉得只要让丞相沾上这种桃色新闻,皇帝一定会厌弃丞相,扶他上位。】

中书侍郎是中书省的副官。

在唐宋时期,宰相是不止一个的。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是宰相,副官中书侍郎也属于宰相的行列。

宰相和丞相不同。

宰相是一个群体,辅助帝王掌管国事的最高长官们都能称之为宰相。丞相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官职,一般只有一到两人担任。

本朝是杂糅后的官制,同时拥有正儿八经的正副丞相——或者说左右丞相——和三省六部。

唐朝其实也是有丞相的。

但唐朝的丞相是尚书省的左右仆射,类似于皇帝的秘书处首领,根本不是秦汉的正经丞相。本朝的丞相则是真正的丞相,权利极大,整个中书省和尚书省都属于丞相的下属部门。

现在副丞相位置是空着的,最有机会争夺副相之位的是中书令,而中书令之后,就是中书侍郎了。

侍郎想把丞相拉下马,这样正副丞相就都没有了,他和中书令可以一起上位。

桥松发出灵魂质问:

【分析得很好,但他有没有想过,或许祖父会干脆借机把两个丞相之位都彻底废除呢?】

都有中书令和中书侍郎了,还要什么丞相啊?

丞相权利太大,三省六部都分权了,那肯定要分得彻底点,干脆不设丞相了才是较好的选择。

中书侍郎本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殿中独留齐月萱的感慨:

【我以为朝堂政斗都是高大上的,各种我等普通人看不懂的阴谋手段互相坑害。结果真实的权谋政斗,居然是偷偷给竞争对手写同性小说,让直男皇帝厌恶他?】

系统深有同感:

【就和真实的商战是深夜潜入对方公司用开水烫死他们的发财树一样,离谱中透露着癫狂。】

群臣忍不住在心里反驳。

不是的!他们正常的权谋没有那么癫!中书侍郎属于不正常的那种人!不要以偏概全!

瓜分享到这里。

桥松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谁告诉中书侍郎我祖父厌恶男风之好的?】

先秦哪有几个完全接受不了同性恋,厌恶到看一眼就难受的君王?哪怕自己对男人没兴趣,类似的事情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没有闲工夫去厌恶排斥好吧?

春秋时期还有一些区域在实行上古的走婚制呢,野合生子这种都属于正常情况。

虽然最出名的“野合而生”的孔子父母并不是真正的野合,只是说他的父母身份差距过大、他们的结合被认定为不受上流社会接纳。

但这个时期真正的野合同样不少。

到了战国也没好到哪里去,楚国公子听一首渔夫唱给自己的情歌就能当场和人睡觉,秦国太后可以在朝堂上公然聊房事,风气可比后头那些朝代开放多了。

反而是越往后的时期,大家就越封建,蹦出来不少特别崆峒的皇帝。

桥松摇头感慨了一句:

【你们这些后世人,真是太古板了,还不如我呢!以后要多跟我学一学,思想开放一些。】

群臣心情复杂。

古板不是用来形容先人的吗?

被先人骂成老古板,真是个独特的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

桥松:你们太封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