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遥 作品

第712章 地窖血战

七月晌午头的东北,能闷死人。林子像个大蒸笼,一丝风没有。树叶蔫头耷脑,挂着层油腻腻的绿光。 段鹏带着人,在林子里闷头猛蹽。汗跟小溪似的,顺着脑门、脖子、脊梁沟往下淌,把身上那件破褂子全溻透了,紧紧糊在身上,又沉又黏。

“操他姥姥的鬼天气!”

陈石头啐了口带泥的唾沫,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低声骂。他脸上被树枝刮了好几道血檩子,混着汗水和泥污,看着跟花脸猫似的。

没人吭声,都咬着牙,甩开两条腿在烂泥塘子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里挣命。肺叶子火辣辣的,吸进去的空气都烫喉咙。

每个人背上都像压了座山,除了自己的枪弹,还有分着背的爆破筒、手榴弹、急救包,死沉死沉。

段鹏跑在最前头,那张从叛徒身上抠出来的破地图早被汗浸透了,皱巴巴黏在手里。

他时不时抬头,眯着眼,在密不透风的枝叶缝隙里,寻找着参照物——歪脖子老柞树,被雷劈了一半的椴树,还有地图上标着的,那条快被荒草吞没的废弃猎人小道。

快!再快点!

老赵熬不住刑,把二道沟子营地卖了。鬼子野村中队加一个营的伪军,正从三道梁子和黑瞎子岭包饺子!去晚了,里面百十号抗联兄弟,全得被包了圆儿,剁成馅!

“头儿!前面!有动静!”紧跟在段鹏身后的乌恩其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像绷紧的弓弦。他耳朵灵,是草原上追黄羊练出来的。

段鹏猛地刹住脚,手往下一压。后面十几条汉子瞬间矮身,像一群受惊的豹子,唰地隐进半人高的蒿草和灌木丛里,连喘气声都压得死死的。只有汗水滴在腐叶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啪嗒”声。

侧耳听。

风?没有风。

只有林子深处,一种沉闷的、压抑的声响,隐隐约约透过来。像是……很多人在咳嗽?又像是破风箱在拼命拉扯,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还有……一种极其尖锐、得意忘形的叫骂,用的是生硬的汉语,中间夹杂着叽里呱啦的日语:

“咳咳……里面的土耗子!别咳啦!再咳肺都出来啦!哈哈哈!皇军的烟……咳咳……香不香?出来!缴枪不杀!皇军大大滴……咳咳……优待!”

“八嘎!快点出来!死啦死啦滴!”

段鹏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二道沟子!到了!

他扒开眼前湿漉漉的蒿草叶子,顺着乌恩其指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往前看去。

前面是个向阳的土坡,坡下有个塌了半边的破窝棚,早就烂得不成样子。窝棚后面,紧贴着土坡根儿,有个不起眼的、用烂木头和石头片子半掩着的洞口。洞口不大,黑黢黢的,像大地咧开的一道伤口。

那就是地窖口!抗联的秘密营地!

洞口周围,乌泱泱围满了人!黄乎乎的鬼子屎黄军装,灰不拉几的伪军狗皮,少说百十号!刺刀明晃晃地对着洞口,枪口指着黑洞洞的窖口。

几个鬼子兵正捂着口鼻,把几个圆滚滚、冒着浓烈黄绿色烟雾的铁罐子,死命地往洞口旁边几个碗口粗的通风孔里塞!那烟雾又浓又重,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让人喉咙发紧的恶臭,像腐烂的芥菜混着硫磺,直往人鼻子里钻!正是催泪毒气!

“咳咳咳……呕……”

地窖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更猛烈了!像是无数只手在拼命撕扯着破烂的肺叶,带着血沫子的哽咽,痛苦绝望到了极点。还夹杂着孩子压抑不住的哭喊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干呕。

洞口外面,一个鬼子军官,戴着白手套,挎着王八盒子,正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指挥刀,嘴里叽里呱啦地嚎叫着。旁边的伪军翻译官扯着公鸭嗓,狐假虎威地跟着喊:“里面的听着!再不出来,熏也熏死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操他妈的狗汉奸!”陈石头眼珠子都红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头死死抠着怀里的冲锋枪扳机护圈,青筋暴起。

段鹏没说话,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飞快地扫过整个战场。

地形不利!太不利了!

鬼子伪军呈半圆形,把地窖口围得死死的,居高临下。后面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一左一右架在土坡上,枪口像毒蛇一样锁死了窖口前面的开阔地。谁要是从窖口往外冲,立马就得被打成筛子!

强攻?就他们这十几号人,不够鬼子塞牙缝的!

硬冲是找死!得想招!快!

段鹏的目光猛地钉在土坡侧面。那里是一片更茂密的榛柴棵子,一人多高,长得密不透风,紧挨着地窖后墙根儿。从鬼子伪军的位置看过去,是个死角!

“石头!乌恩其!”段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看见那片榛柴棵子没?带人摸过去!别管外面这些王八羔子!给我贴着地窖后墙根儿!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