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吃香蕉 作品

第456章 李氏,讳祚(中)(第2页)

女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听得入神,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羹汤:“夫君所见,皆是生机勃勃。这春耕景象,听着就让人心安。”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语气温柔,“汴梁城里的春意也浓了,园子里的杏花打了骨朵,想是过几日就要开了。枚果这几日也格外爱往园子里跑,沾一身花粉回来。”枚果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女帝脚边轻轻“喵”了一声。

姬如雪则安静地听着,清冷的眉眼在温暖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并未过多插话,只是细心地为萧砚和女帝添汤布菜,动作轻柔体贴。当萧砚提到荠菜时,她才温声接了一句:“你带回的荠菜,晚膳正好让厨房做了荠菜豆腐羹,清淡又应季。一路辛苦,多用些汤水润润。”

千乌安静地坐在一旁,细心地为众人分着新上的、用春日嫩艾草做的青团。她偶尔插一两句话,声音温婉:“郎君让工部改良的水车,工部月前仿制了几架,在汴梁近郊试用,农人反响极好,都道省力又增水。今春当可以大力推广了。”

妙成天、玄净天几人在一旁虽不言,但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感受着这难得的、隔绝了外界纷扰的温馨。几只猫儿吃饱了各自的猫食,枚果蜷回女帝脚边,虎头和雪爪则在厅角的软垫上互相舔毛,一派安宁祥和。

饭毕,侍女撤下碗碟,奉上清冽的山茶。枚果跳到女帝膝上,很快便打起了鼾声,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萧砚端起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温度,却没有立刻喝。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扫过女帝和姬如雪,最终落在杯中微漾的茶汤上:“云姬,雪儿,有件事需与你们说。巴戈…随我回来了。”

女帝轻轻抚摸着膝上枚果光滑的皮毛,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嗯,夫君之前就已来信知晓了。她之前受了伤,人既回来,怎未看见?夫君打算如何安置?”

萧砚的视线抬起,迎着她的目光道:“巴戈本是李克用精心安插到我身边的棋子,行的是美人计。初时,确有所图谋。但此人识时务,懂进退。相处日久,加之……”

他略顿,目光扫过千乌,复又看向女帝和姬如雪,坦荡道:“加之,侍奉我的那段时日,其心思渐明。给予她名分后,在府中也算安分守己。去年李克用暴毙,晋国内乱。她终究曾为晋臣,一份故主之心未泯,非为背叛你我,而是出于一份愚忠之义,故向我和你们恳切请辞,欲归晋国尽最后心力。此虽愚行,却也算情有可原。此番在河北,她为护李存忍,身负箭伤,在镇州城内,亦献匕于我,行草原礼自请为奴,誓死效忠我一人,其心可鉴。”

萧砚的目光在女帝和姬如雪之间流转,最后道:“过往种种,皆因各为其主。如今她斩断前缘,认主归心。我意,让她留在府中。李存忍伤势未愈,心神受创,需人严密看护,亦需疏导劝解。巴戈熟悉晋国之事,与李存忍亦有旧谊,由她看管李存忍,最为合适。一则人尽其用,二则观其后效。你们意下如何?”

女帝端起自己的茶盏,轻呷一口,凤眸看着萧砚,笑道:“夫君思虑周全,处置得当。她既已立誓效死,便依夫君之意。让她专心照料好李存忍便是。”

她转向姬如雪,语气带着温和,征询道:“雪儿觉得呢?”

姬如雪迎上女帝的目光,又看向萧砚,清冷的眸光没有什么变化:“王妃所言甚是。巴戈只要待郎君以诚,过往之事不必再提。她此番为护人受伤,又立下重誓,也是不易。”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由她看护开解同出晋国的李存忍,确实再合适不过。只望李存忍能早日想开,莫要辜负了这番苦心。”

巴戈之事议定,厅内气氛微凝,但萧砚却仿佛还未罢休,挥了挥手。妙成天、玄净天、广目天、阳炎天会意,无声地行礼,退到厅外守候,厅内一时只剩下他和女帝三人。

萧砚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茶杯边缘摩挲,神色间罕见地露出一丝踌躇,但在几道目光中,只是随即正色看向女帝和姬如雪。

“还有一事,需与你们商议。”

女帝好笑道:“夫君直说便是,何必踌躇。”

他稍稍等了一会,才目光坦荡看向女帝二人:“述里朵在年前为阴山事重修旧好,将其女耶律质舞送至汴梁。此事……我瞒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千乌略略一怔,然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张口欲言:“王妃,是妾身出的……”

“千乌。”萧砚抬手打断她,同时一把握住千乌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目光却始终坦诚地迎向女帝和姬如雪,“此事与她无关。我与述里朵……有一些旧事你们或有所闻,而此女送来,是我心中作祟,怕你们多想,故才一时糊涂,让千乌行此下策,将人秘密安置在别院,并严令封锁消息。”

女帝凤眸微抬,虽有几分惊诧掠过,但神情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和些许好笑,她并未去看急于辩解的千乌,只是道:“夫君是我们的丈夫,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过,既如此,夫君当下又何故坦然相告?”

萧砚握了握千乌微微发凉的手,思忖了下,道:

“因为思来想去,此事终究不该瞒着你们。夫妻一体,贵在坦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更易生无谓猜疑。与其日后因旁人口舌或变故让你们知晓,心生芥蒂,不如由我亲口说明。”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且,漠北如今风云突变,耶律剌葛起兵,李嗣源率晋军深入,北疆大棋正值关键,此女留滞府中已成事实,后续如何处置,关乎北疆大局,亦需云姬、雪儿与我共同参详,更不该瞒着你们。”

女帝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会,道:“夫君坦诚相待,妾身心感。夫君是天下共主,不过一女而已,又有何妨?但此人身份特殊,终究是漠北太后之女,不管当下亦或将来,意义俱是非比寻常,夫君之意是?”

姬如雪清冷的眸光微动,她沉默了一会,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她并没有纠结于萧砚与述里朵的旧事,只是关心道:“漠北如今战云密布,耶律剌葛叛乱未平,李嗣源又率军深入。此时若贸然送她回去,是否会打乱述里朵的部署?甚至……被有心人利用,反生嫌隙,让那漠北太后误会郎君的诚意?”

萧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向姬如雪,点头道:“雪儿所虑极是。漠北如今已成猎场,耶律剌葛是垂死挣扎的猎物,李嗣源是妄图火中取栗的恶客,我设下的元行钦、王彦章、鬼王、钟小葵等俱是持弓在侧的猎手,而猎手如何,亦需述里朵这个主人怎么配合,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将奥姑送回,确有可能让述里朵分心,反生祸端。”

他目光扫过三位妻子,深思熟虑道:“奥姑留在手中,是柄双刃剑。用之得当,可增威慑;用之不当,反伤己身。我的意思是…暂缓送归。待漠北尘埃落定,局势明朗,再议去留。人依旧安置在别院,由千乌亲自负责,增派可靠人手,隔绝内外消息,视为特殊人质妥善安置。王府一应供给照旧,但务必确保其行踪隐秘,不惹是非。”

他看向女帝和姬如雪,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此事…恐怕要委屈你们了。”

女帝轻轻伸出手,覆在萧砚放在案上的那只手上:“夫君以天下大局为重,以王府安稳为念,何来委屈?”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萧砚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况且,此女身份不同。她既是那漠北太后送来以表重修旧好诚意的人物,漠北神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若长久置于别院,形同软禁,反倒显得我们气量狭小,不够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