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既寿永昌(三)(第3页)

“九郎且思,若无此名号,你推行的新政,在那些心存侥幸、首鼠两端的节度使、门阀豪强眼中,便只是强藩之令,是霸道而非王道。他们大可阳奉阴违,表面顺从,暗中掣肘,甚至伺机反扑,以‘清君侧’之名行割据之实。唯有你登临九五,方是天子。你的政令方是天命!你的刀锋所向,方是替天行道!此乃大势,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

她停顿了一下,胸口因激动而起伏,目光灼灼盯着萧砚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妾身在草原长大,见惯了弱肉强食,部落兴衰,亦曾遍览中原史册。从未有一人,如九郎这般,拥有横扫六合之盖世武力,更怀有再造乾坤之宏愿与经天纬地之才略。妾身深信,唯有你,能铸就这前所未有之九鼎。漠北愿永为屏藩,妾身亦愿倾尽所有,助九郎铸此煌煌大业!”

萧砚目光微动,旋即沉默着,目光从述里朵激动而虔诚的脸上移开,再次投向脚下这座沉睡下去,更换主人不久的北方雄城。

月光勾勒着城墙蜿蜒的轮廓,远处隐约可见胡汉混居的坊市星星点点。

萧砚便突然开口:“此地,扼守阴山咽喉,连通漠北与中原,胡汉杂居数百年,血脉交融。我决意,从今日起,此地便不复云州之名。”

述里朵微微一怔:“那”

“更名大同。”

“大同?”述里朵低声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异彩连连。

“不错,大同。”萧砚扫过月光下静谧的城池轮廓,扫过远处朦胧的阴山黑影,最终落回述里朵脸上,朗声发笑。

“大同者,天下为公。取‘胡汉大同,天下一家’之意,胡汉杂居,本无高下贵贱。农桑可丰饶沃土,牧猎亦能富足苍生。我要以此地为始,消弭百年仇杀隔阂,使汉人、契丹、奚、室韦乃至未来归附之各族,能在此地互通有无,和睦共处,各安其业,共尊一道。此非权宜之计,乃立国之基尔!大同之名,即我志也!”

“大同天下为公胡汉一家”述里朵喃喃自语,哪里不知这不仅仅是改一个地名,还是萧砚心中那个理想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这样的男子,胸襟如瀚海,目光如炬火,果然才是让她倾心追随、甘愿献上一切的真正征服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与胸中澎湃如潮的柔情,让述里朵浑身微微颤斗起来。但她旋即就低下头,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忐忑出声。

“九郎之志,如日月昭昭,妾心悦诚服。漠北愿永为屏藩之言,万古不变。”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顾虑,“只是妾身为耶律氏未亡人,此身伺奉九郎,恐于九郎清名有污,易招物议,九郎虽不惧宵小攻讦,却实难受此烦扰。妾身能伺奉九郎左右,已是天幸,不敢奢求名分。”

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萧砚,声音更低了些:

“质舞青春少艾,身负大萨满之力,身份亦算尊贵。留在汴梁,长久下去,恐惹非议,对九郎清誉不利。妾身思来想去不如让质舞正式嫁与九郎为妃?如此,她有了归宿,名正言顺,漠北也更能安心伺奉九郎。妾身只求馀生能为九郎打理些漠北琐事,于愿足矣。”

萧砚先是一

怔,旋即静静的看着她,月光下,述里朵的脸上交织着期盼、怅然与曾经王者,甚至是情愫割舍的复杂,实在难以一言蔽之。

他忽然笑了,然后没有直接回答关于耶律质舞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拂过她散落在肩头、被夜风吹乱的如墨青丝。

“你错了,我萧砚行事,何曾畏过人言?你是述里朵,是助我定鼎漠北,匡扶草原的漠北太后,更是我萧砚的女人。过去种种,随风而逝,皆不足道,亦无需再提。你的位置,在我身边,无人可以替代,亦无需妄自菲薄。”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光滑微烫的颊边,目光直视着她闪铄的眼眸:“至于奥姑她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尤如朴玉待琢。婚姻乃终身大事,不必操之过急。让她在汴梁多看看,多学学中原的礼仪文化,开阔眼界,明辨是非。若将来她有心,亦或有中意郎君,两情相悦,再议不迟。此刻,莫要妄自菲薄,更莫要将她当作维系关系的筹码。”

萧砚收回手,负于身后,重新望向那座即将承载‘胡汉大同’理想的城池轮廓。

“你们,皆是我要庇护之人。你的心意我懂,然此事,休要再提。我既要这天下大同,海纳百川,又岂容不得一个述里朵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流言蜚语,刀剑便可斩之。新政之利,民心亦可覆之。何惧之有?”

这番话,瞬间冲垮了述里朵心中最后一点因身份而产生的忐忑与顾虑。她望着月光下那挺拔如山岳、胸怀如瀚海的背影,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水光潋滟,那浓烈的归属与倾慕,浓烈的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在这时,内室通往露台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降臣裹着一件堪堪遮住丰盈起伏的丝质小衣,一条短得惊人的同色薄纱短裙,慵懒的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露出两条笔直修长、莹白如玉、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腿。

她赤着双足,踩在地板上,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酒壶,睡眼惺忪,带着被扰了清梦的娇憨不耐,却又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媚态。

她斜斜的倚着门框,目光懒洋洋的扫过并肩立于露台栏杆边的萧砚和述里朵,尤其是在述里朵身上那件属于萧砚的宽大外袍上停留了一瞬,看着对方那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盈盈眼波和微红的眼框,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又妩媚的笑色,拖着长长的、带着鼻音的尾音道:

“喂,这深更半夜的,二位‘谈’完了‘事’,竟还有这般雅兴,在此处赏月观星?”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酒液在壶中发出轻微的声响,“聊什么呢?莫非是嫌屋里太热,出来吹吹风,休整一番,好接着再论一番北疆大事?还是说,换了相商要事的地方?”

夜风恰在此时掀起她散乱的发丝和薄薄的短裙下摆,惊鸿一瞥间勾勒出惊心动魄,足以令任何男人疯狂的曼妙曲线,月光在她肌肤上流淌,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萧砚闻声回头,看到降臣这副兴师问罪却又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的姿态,非但不恼,反而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豪迈,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仿佛驱散了所有沉重的顾虑与踌躇,只剩下睥睨天下之气。

他只是伸出手,对着那个月光下的妖精招了一招:“过来。”

降臣撇了撇嘴,翻了个颠倒众生的白眼,嘴里嘟囔着‘扰人清梦,好生霸道’,脚下却自然而然的趿拉着步子,故作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刚靠近,便被萧砚长臂一伸,牢牢揽住了不堪一握、柔若无骨的腰肢,复而紧紧贴在他的身侧。

萧砚左手将降臣温软馨香、带着睡意和酒香的身子紧紧拥住,右手则极其自然地也将脸颊微红、心绪激荡的述里朵揽了过来。

一左一右,两位身份、性情迥异却都乃倾世绝色的女子,便被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拥入怀中。

他搂着她们,目光越过露台的石栏,越过沉睡的云州城,投向那南方广袤无垠、在深沉夜色中蛰伏着、即将被他彻底唤醒并重塑的壮丽山河。

萧砚的长笑声在夜风中回荡,却是在笑答降臣方才的戏问。

“在聊江山如画,聊你家夫君的——江山如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