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谊 作品

24.话本先生的戏班子(八)

为不让城卫留意,张行愿在出城时罕见地放下了马尾辫子,像当地女子一般散落着长发,却不像当地女子那般戴上诸多累赘的发饰,她实在没闲工夫悉心打扮,反正到头来都是要解脱的。

夜里独自走在郊外,还是有些渗人的。天一黑,什么翠叶金花就不那么可爱了,树影婆娑,阴风阵阵。

这可不是现代,连盏路灯都没有的,张行愿也不敢打着灯笼四处招摇,只能摸黑去会情夫了。

那位早知道她会害怕,带她闯宵禁那晚,她怀抱着衣茉的头颅反而不怕,可一入荒凉路段就瑟瑟发抖,于是把衣茉抱得更紧,她将尸首当人,将草木当鬼,但她怕得在理,早木确实是鬼神之宅。

她疑神疑鬼的样子惹他着急,不等她走近古柏他就向她疾步走去。她面色煞白,这样的夜吓到了她,她做过许多狂事,可他知道她其实怕得要死,她向摄政求个了断,其实是想寻条活路;她英勇入火海,是为报恩;她怀抱衣茉,因为心中慈悲。

为他走进这样的夜,是为成全相思。她一身是胆,因为她全身软肋。

她柔软,所以慈悲;慈悲,所以勇敢。

他羡慕那风,可以随意撩起她的乌丝,羡慕黑夜,轻轻松松就降临到她的身边,羡慕影子,与她饮光,步步相随,无人可拆散。

靠近她的每一步他都全力以赴,握住她后,他带她往密林深处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和她踏进了一片木瓜林。

手拉着手走了蛮长一段路,可两人始终未发一言,不是久别重逢,不知怎么就近乡情怯。

深林静若止河,细叶扶疏,长夜扶风,树影扶摇。叶沙沙,风习习,夜深深,正好掩盖细碎的步伐。

他还穿着午后的那身紫袍,脸埋在树影当中,神色晦暗不明,出众的侧脸线条被这样的黑夜勾勒得更加明晰立体,他的手紧了又紧,总嫌手中人挨得不够紧密。

她实在走不动了,便停下了脚步,那位身影一低就将她扛到了肩上,传喜园失火那日,他便是这样带她走出火海。

他像那日那般,往她身上轻拍两下,只是少了那句“姑娘”。他憋着一口气,还不愿开口,她便也赌气似的保持了沉默。

明明不久前,两人才有过情潮暗涌,此时却像什么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察觉到他今晚古怪得很,他的沉默里有一种坚固的严肃,一点也不温柔,她便不愿碰他,都已经挂在他身上了,手也只是稍稍抓住他的紫袍。

感觉到她的疏离,他又往她身上拍了一下,这一下比刚刚那一下有力,否则不足以示惩戒。

她咬咬牙,柔软的手从紫袍挪到他的颈脖,轻轻勾住了他。

他就这样被哄好了,腾出一只手去找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颈间与她相握。

她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好转,那厚实的手一握住她就没老实过,不倦地拨弄着她的各各指尖,还是不够,还是不满足,他索性把小巧的手抓到了唇上。

那正好是她烫伤的右手,他吻得仔细又小心。

木瓜林尽头有他命人修建的禅房,可他把自己和她都别有用心地留在了林里。

他轻轻放下她,懒得站起来了,直接坐到泥土地上,伸手稍稍一拉,就把不设防的人儿揽进胸膛。

她在风中凌乱了一瞬,落到他怀里就不慌张了,眨着星星眼看他。

他哼笑了一声,从鼻腔发出的声音富有磁性而又带着挑衅,他俯身到她眼前一顿,想要伊人对他主动。

所幸伊人懂得风情,勾住他的脖子迎吻相拥。

可伊人专会磨人,浅尝辄止,他只能和她一起倾倒,以满足积压的念想。他最是享受伊人在唇上的呼吸。

也最想听她这样呼吸。

他解开紫袍让她躺了上去,未遇任何抵抗就重新占领了她。

“回我的话。”

“可愿下嫁于我。”

他低下来以额相抵,“与我成亲。”

她微挺起身,舔走他鼻尖的汗珠,“如果我说不愿。”

他于是挥汗如雨,驰骋畋猎,肆意拥有,得天独厚,她身上有一道道贪恋的唇印,有一道道刻骨的指印,都是他的。

他见到她就狂热,见不到她就疯魔。他知道她有意刁难,可他连这个都沉沦。

惟有这种时刻,他不想对她温柔,这些野性、豪放和狂澜皆因她而生,也因她而解。他的健阔胸膛印着她柔情的发丝,她的云鬓楚腰挂着他津津的汗珠。

交缠的十指升起满林的静慧,她动人的眼睛圆照着他圣洁的神明。

他以汗水浸润她,以濡腻触吻她,以潮热夺得她,他得到了一切,可他意犹未尽,贴向她说:“我想娶你,娶不到你我誓不罢休。”

“那何必问我?”

“想听你亲口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