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尘埃里的情诗(第2页)
她突然指着我袖口:"呀,你衣服上有灰。" 我慌忙去拍,却把更多炉灰拍到米白色的桌布上。邻座穿西装的男人正在讲电话,"这个项目至少赚三百万" 的声量,震得我面前的浓缩咖啡都在杯底打颤。
我想起上周夜班,为了抢修爆裂的管道,整个人趴在结着冰碴的地沟里,零下十五度的风灌进衣领时,我咬着牙拧扳手的手,现在还能闻到防冻液刺鼻的味道。?s/s¨x¢i~a,o^s/h·u!o\._c′o~m¢
姑娘把奶精球倒进咖啡的动作突然停住:"其实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生活需要点品质。" 她说话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她涂着蔻丹的指甲上,那抹嫣红让我想起炉腔里最旺的火焰,可这火焰却暖不了我冻裂的指尖。
第十个说分手的夜晚下着瓢泼大雨,我躲在供热站的铁皮棚下给她发消息,雨水顺着安全帽檐流进手机充电口,把 "我们不合适" 五个字晕成模糊的墨团。
她接电话时背景音里有 ktv 的嘈杂,有人在起哄 "让帅哥再唱首《往后余生》",她捂住话筒的声音隔着重低音炮传来:"我姐妹都觉得你工作拿不出手,你就不能换个坐办公室的活儿吗?"
铁皮棚被雨点砸得咚咚响,像有人拿着铁棍在敲锅炉外壁,震得我胸腔里的心跳都变了节奏。
远处供热管道的排气阀突然 "嗤" 地喷出蒸汽,白雾裹着雨丝扑在我脸上,烫得皮肤发紧。
我想起上个月她来厂里找我,站在冒着黑烟的烟囱下皱着眉:"你每天就在这种地方上班?" 那时我刚从炉腔里出来,满脸煤灰却想给她个拥抱,她却后退半步躲开了,高跟鞋在煤渣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此刻雨更
大了,值班室的灯在雨幕里像颗昏黄的煤球,我摸出裤兜里的润喉糖,糖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就像她最后说 "就这样吧" 时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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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个姑娘离开那天,我正在物流园分拣双十一包裹,扫描仪 "滴" 的一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她发来的分手短信躺在工装裤兜,和没来得及吃的馒头一起被汗水浸得发软
隔壁工位的老李拍了拍我肩膀,他手背上的创可贴又换了新的,是今早搬洗衣机时被铁皮划的:"小伙子,别往心里去,我干这行二十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仓库屋顶的风扇吱呀转着,扬起的灰尘落在他斑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未燃尽的煤灰。
现在每次相亲前,我都会把工装熨得笔挺,用鞋油把劳保鞋擦得发亮,甚至在鞋垫下藏一小包薰衣草香片。可当对方问起职业时,舌尖还是会像被炉门烫到似的发颤。
上周王姐介绍的姑娘听到 "锅炉工" 三个字时,骨瓷咖啡杯碰到碟子的脆响,让整个西餐厅都安静了三秒,她很快堆起职业性的微笑:"哦,那你冬天肯定不冷。"
可那眼神里的疏离,像在看锅炉房墙上挂着的温度表,只关心数值,不在意表身早已被熏得漆黑。
我曾在供暖季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天没合眼,抢修完爆裂的主管道时,黎明的第一缕光照在结着冰的管道上,像给钢铁巨人镀了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