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烟雨 作品

第182章 硫磺岛家书(第2页)

“请给我海空军支援,我将守住此岛。没有它们,我守不住。”

东京方面,只能回报以空洞的嘉奖和毫无意义的鼓励。他们承诺的支援,从未到来。

3月16日,栗林忠道向他残余的、仍在各个洞穴中坚持抵抗的部队,下达了最后的作战指令,要求他们各自为战,战斗至最后一人。

3月17日,东京大本营,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追授他为陆军大将。这使他成为当时日本帝国陆军中,最年轻的大将。

当然这其中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在发给他恩师莲沼蕃大将的诀别电报中,他写下了充满悲壮与武士道精神的、最后的文字,并附上了三首他早已写好的“辞世诗”:

“国之重任尚未完成,我辈将在此地倒下。箭尽粮绝,唯有以身殉国……纵使此身腐于沙场,若不击杀顽敌,亦死不瞑目。我将七次转世,手握利剑,再返战场……”

3月25日深夜,栗林忠道平静地,脱下了他将军服上所有代表军衔的标志。他决心,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与他最后的部下们,一同赴死。

他亲自率领着大约300名幸存的士兵,对美军陆战队和陆军航空兵的宿营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这并非一次传统的、狂热的、大喊大叫的“万岁冲锋”。而是一次经过精心策划的、寂静的、致命的渗透作战。日军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睡梦中的美军营地,用刺刀和手榴弹,制造了最后的混乱与杀戮。

在随后的、激烈的白刃战中,栗林忠道战死。他的尸体,从未被美军正式确认。这或许,也正是他本人所希望的、最后的结局——即使是死亡,也拒绝给予敌人任何形式的、可以用来宣传的胜利象征。

1945年3月26日上午8时,在激战了整整三十六天之后,美军正式宣布,硫磺岛被完全占领。但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一些幸存的日军士兵,仍然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洞穴中,坚持抵抗,直到数周,甚至数月之后,才被发现或投降。

这座充满了硫磺味的火山岛,终于归于沉寂。但空气中弥漫的,除了硫磺的气味,还有数万名阵亡将士的、不散的亡魂的叹息。

1945年3月4日,当硫磺岛上的战斗,仍在“绞肉机”区域,激烈地进行时,一个极具戏剧性的场景,为这场血腥到几乎失去意义的战役,赋予了最直观的、最震撼的意义。

一架庞大的B-29“超级空中堡垒”——正是我们开篇提到的那架“黛娜麦特号”——拖着长长的浓烟,挣扎着,出现在了硫磺岛的上空。它的燃料即将耗尽,机身在东京上空,被高射炮严重击伤。

在地面上,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浑身沾满了黑色火山灰和战友鲜血的陆战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武器,抬头仰望。

他们看到,这架银色的巨鸟,在日军零星的炮火下,摇摇晃晃地,对准了那条刚刚被海军工兵们,用推土机抢修出来的、简陋的1号机场跑道。

飞机重重地着陆,一侧的机翼,甚至撞断了一根路边的电话线杆。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在跑道的尽头,险险地停住了。

地勤人员,冒着日军的零星射击,仅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就修复了飞机受损的燃料阀。随后,在跑道两旁、成千上万名陆战队员的欢呼声中,“黛娜麦特号”,再次艰难地升空,向着南方、提尼安岛家的方向,安全地飞去。

对于那些在岛上奋战的士兵们来说,这一刻,他们所有的牺牲,他们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有了最直接的、最真实的意义。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己正在用生命和鲜血,所换取的东西——一个能够拯救自己同胞生命的、宝贵的避风港。

战争结束后,冰冷的统计数据,似乎更加印证了这场战役的价值。在战争结束前,共有2251架次的B-29,在硫磺岛进行了各种形式的紧急降落,成功地拯救了超过24,000名空军机组人员的生命。从这个角度看,硫磺岛战役,无疑是一场伟大的、充满了人道主义光辉的胜利。

然而,这份胜利的账单,是惊人的,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

在整整三十六天的战斗中,美军的总伤亡人数,超过了人,其中阵亡6821人。这意味着,在硫磺岛这片仅有20平方公里的、贫瘠的土地上,平均每平方英里,就有超过850名美国军人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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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整个太平洋战争中,唯一一场美军的伤亡总数,超过了日军的登陆战役。在所有踏上硫磺岛的海军陆战队员中,平均每三个人,就有一个人伤亡。 而日军方面,约人的守备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仅有1083人,在战斗结束后被俘,其中许多,还是因为重伤昏迷,才被美军俘虏的。

在硫磺岛上阵亡的日军当中,有一个名字,尤其特殊,他的故事,也让这场残酷的战争,更增添了一抹令人唏嘘的悲剧色彩。

他的名字,叫西竹一。

他曾是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马术障碍赛的金牌得主。直到今天,那枚金牌,依旧是整个奥运会历史上,亚洲国家获得的唯一一枚马术项目的金牌。

西竹一出身于日本的贵族世家——男爵家族。他仪表堂堂,气质优雅,能说一口流利的、带着加州口音的英语。他在国际上,以“奥运骑士男爵”而着称,曾是无数欧美上流社会名媛少女憧憬的偶像人物。他代表着那个时代,日本人心中,贵族精神与现代文明最理想的结合体——一个穿着军装的绅士,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世界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