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集:常老三的账本
光绪二十三年深秋,太原城的晨雾裹着煤烟味,把钟楼街的青石板浸得发亮。苏文渊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钥匙,指腹在锁孔里转了三圈,铁柜“咔嗒”一声弹开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掀起第三声颤音。 “这就是常老三藏了二十年的账本?”他对着晨光举起蓝布封皮的册子,线装处泛着油黄,边角却比新的还挺括。昨夜从聚源当铺地窖里翻出这东西时,胡掌柜的冷汗正顺着络腮胡往下滴——谁都知道常老三在咸丰年间突然暴毙,死前三天把所有账册都烧了,唯独这一本,被他用油纸裹了三层,塞进装陈年普洱的锡罐里。
册子第一页就呛得人睁不开眼。不是霉味,是账本特有的、混着朱砂与桐油的气息,像极了二十年前父亲书房里的味道。苏文渊指尖划过“咸丰九年三月初七”那行字,墨迹突然洇开个浅痕——常老三记账用的竟是松烟墨掺了胭脂,遇潮气便会晕染,活像当年赵玉贞嫁妆匣里那方会变色的锦帕。
“东家,谭家少爷在门外候着。”伙计小马的声音带着颤,苏文渊抬头时,正看见谭宗浚的藏青色马褂扫过门槛,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镖师,腰间佩刀的鞘口还沾着黑风口的黄土。
“苏兄倒是好兴致,大清早翻死人的账。”谭宗浚把茶盏往八仙桌上一顿,盖碗磕出脆响,“家父让我来问,常老三那笔盐引亏空,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山西盐道一个交代?”
账本在苏文渊膝头微微发颤。第三十七页的朱砂点突然清晰起来,像极了去年在杀虎口发现的尸身指甲缝里的红泥。他想起昨夜撬开地窖时,胡掌柜哆嗦着说的话:“常三爷死前攥着这账本,指节都嵌进纸里了……”
“交代?”苏文渊忽然笑出声,翻到夹着枯叶的那一页,“谭少爷认得‘隆昌号’这三个字么?令尊光绪元年冬天,在这里取走的两千引淮盐,账目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谭宗浚的脸色比檐外的雾还白。苏文渊注意到他左手按在腰间时,袖口滑出半块羊脂玉,裂痕处嵌着暗红的污渍——和协同庆密道里发现的玉佩残片,竟是同一种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