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的扛把子 (第2页)

明军开始推进了。步伐不快,却稳得吓人,每一步都踩在同一个节奏上,铁甲摩擦的声音像春蚕啃桑叶,密密麻麻的,往日军溃逃的方向压过去。藩属国的士兵们跟在后面,脚步越来越乱——有人的草鞋陷进了日军士兵的血泊里,有人被地上的断肢绊了个趔趄,还有人盯着远处炸烂的日军旗帜,嘴唇哆嗦着,像是冻着了。

阿弩突然想起自己的象兵。去年跟老挝打仗时,他骑着白象冲在最前面,象鼻卷着敌人的头领往地上摔,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现在,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这些炮打在象群里,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声更响的轰鸣打断了。明军的炮兵开始轰击山坡后的日军堡垒,石制的城墙像被顽童敲碎的豆腐,土块哗哗往下掉,露出后面惊慌失措的人头。有个日军将领举着旗子想指挥抵抗,刚站到了望台上,就被一颗流弹打穿了胸膛,旗子“呼啦啦”落下去,再也没人敢捡。

“喝!”

明军士兵突然齐声呐喊,声音震得阿弩耳朵嗡嗡响。他们举着盾牌往前冲,枪尖从盾牌的缝隙里刺出去,精准得像毒蛇吐信。阿弩看见一个明军士兵被日军的竹枪划破了胳膊,血顺着甲缝流下来,可他连眉头都没皱,反手一刀就劈断了对方的枪杆,刀刃顺势抹过那日军的脖子。

干净利落,像在割稻子。

藩属国的将官们都没说话。披耶·颂猜的手在发抖,他想起暹罗军队打仗时,士兵们总要先跳段祈福舞,遇上硬仗还会扔下兵器逃跑。可这些明军,哪怕胳膊流着血,脚步都没乱过半分。马六甲的穆罕默德盯着明军士兵的铁靴,靴底沾着血和泥,却依旧踩得稳稳的,不像他的士兵,稍微有点血就吓得直往后缩。

阿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藤甲,阳光透过藤条的缝隙,在胸口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突然觉得这甲胄像层纸,风一吹就破。出发前父亲给他的玉牌据说是避弹的,可现在他摸着冰凉的玉面,心里直发慌——刚才那颗擦着他耳边飞过的弹片,要是再偏半寸,这玉牌能挡得住吗?

“休息一刻钟。”明军的传令兵吹起了号角。

藩属国的士兵们瘫坐在地上,有人掏出水壶喝水,手一抖,水洒了大半。阿弩看见几个明军士兵在擦枪,动作麻利得很,布巾在枪管上蹭过,留下一道道亮痕。他们的火铳比占城国仿制的短了一截,枪管却更厚,枪托是硬木做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试试?”一个明军士兵递过一把火铳,脸上带着笑。

阿弩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枪身比想象中沉,他刚想举起来瞄准,却被那士兵按住了:“得用肩窝抵着,不然会震伤骨头。”

他学着样子把枪托顶在肩上,手指扣住扳机时,突然想起自己的士兵用仿制火铳时的模样——每次开火都像被人打了一拳,龇牙咧嘴的,十枪里能中一枪就算好的。可刚才明军齐射时,那片火网密得像下雨,日军士兵根本没地方躲。

“我们的火铳……”阿弩想说点什么,却被明军士兵的话打断了。

“你们的藤甲不错,轻便。”那士兵擦着自己的铁甲,语气平淡,“就是挡不住箭,更别说炮弹了。”

阿弩的脸腾地红了。他知道这是实话,上次跟柬埔寨打仗,他的卫队被人家的弓箭射得像刺猬,要不是象兵冲得快,早就全军覆没了。可他没见过能挡住炮弹的甲胄,直到刚才看见那颗炮弹在明军盾牌上弹开,只留下个浅浅的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