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杨六郎 作品

南京-白雪行动第四十一章

突围时的惨烈超出想象,残兵们用绑腿结成绳索攀下城墙,有个伤兵在绳索中断时,硬是用牙咬住战友的武装带,直到颈骨断裂,王泽浚的坐骑早被炸成碎肉,现在骑的这匹东洋马,是从日军尸体堆里拽出来的,马鞍上还刻着"昭和十四年武汉入城纪念"。

当残部终于冲出火网,王泽浚在临时包扎所清点人数,军医处长颤抖的手捧出个铁盒,里面是183枚带血的领章,每枚背面都用针刻着籍贯姓名,远处浏阳城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把铁盒里的金属照得如同泣血。

"埋了吧。"王泽浚突然咳出半颗断牙,"等打回来..."话没说完就栽下马背,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听见担架兵在哭:"军座轻些!您比上个月又轻了二十斤!"

1944年6月16日正午,岳麓山千年古松在燃烧弹的炙烤下发出噼啪爆响,树脂化作滚烫的泪滴砸在炮兵旅长王若卿的望远镜上,这位参加过三次长沙会战的老兵,此刻正徒劳地转动着被炸歪的炮队镜,山下的日军34师团炮兵阵地近在咫尺,可他的德制重炮却因仰角不足,只能沉默地指向苍穹。

"上刺刀!"王若卿摔碎镜片,抄起阵亡卫兵的步枪,他军装后背的将星被硝烟熏黑,像极了云麓宫檐角那颗被击碎的铜铃,半山腰的密林里,90师师长陈侃正带伤指挥反击,鲜血顺着他的绑腿渗进岳麓书院的地砖缝,那里还留着朱熹题诗的拓印。

"师座!电话通了!"通讯兵从废墟里刨出半截线路,陈侃对着话筒嘶吼时,一发山炮直接命中云麓宫偏殿,飞溅的琉璃瓦将他的左颊割出森森白骨:"张军长!我部伤亡已过六成,请求..."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着是参谋绝望的喊叫:"东门塌了!小鬼子坦克就要进城了!"

此刻的长沙城内,94师师长朱岳正带着残部在太平街巷战,他的钢盔被子弹掀飞,花白的鬓角沾满碎玻璃,却仍固执地举着那面烧焦的军旗,旗杆正是从天心阁拆下的栏杆,街角当铺的柜台上,重机枪手把打空的弹链缠在腰间,像条带血的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