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靖翔 作品

第300章 圣索菲亚的晨光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沉重地压在君士坦丁堡破碎的穹顶与残破的塔楼上。皇宫深处,那间曾见证尼基弗鲁斯末路疯狂的寝宫,此刻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黄金马桶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地上那滩已然发暗、黏稠的紫红色污迹。尼基弗鲁斯二世,这位曾令萨拉森人闻风丧胆的“苍白死神”,此刻像一尊被推倒的、沾满污秽的劣质神像,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黄金马桶与冰冷的大理石墙壁夹角。他那双曾睥睨地中海的暴戾眼睛,凝固着死前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瞪着虚空,仿佛仍在质问命运。华丽的紫色皇袍被撕裂,被自己的血和秽物浸透,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无力地躺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锋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印记——那是他幼子脖颈上被刀刃擦破皮渗出的血珠。

幼小的皇嗣君士坦丁,裹在一件不知哪个近侍匆匆找来的粗布毯子里,蜷缩在远离尸体的角落,由两名神情肃穆、眼神复杂的大唐亲卫看守着。孩子吓傻了,小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浸湿了粗粝的毯子。

李琰站在寝宫中央,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拉得很长。他并未多看那具曾不可一世的尸体,目光沉静地扫过四周奢靡到令人作呕的陈设——黄金的烛台、象牙镶嵌的家具、墙壁上描绘着圣经故事的巨大马赛克镶嵌画,在血腥气的笼罩下,都显出一种荒诞的讽刺。

“清理干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对身后侍立的李嗣业和几名心腹将领说的,“尸体按拜占庭皇帝…前皇帝的规格收敛,暂时秘不发丧。至于小皇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上,停顿了片刻,“带下去,找可靠的女官照料,务必保证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遵命!”李嗣业抱拳,甲叶铿锵作响,立刻指挥人手行动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拖拽尸体的摩擦声,再次打破了寝宫的沉寂。

李琰转身,赤色战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向殿外走去。尼基弗鲁斯的结局,在他利用“丝路之眼”网络洞悉其性格和内部矛盾时,就已如沙盘推演般清晰。一个刚愎自用、刻薄寡恩、众叛亲离的篡位者,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死于象征着帝国最荒诞奢靡的黄金马桶旁,这结局本身,就是对拜占庭帝国当前腐朽本质最辛辣的注脚。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掌控棋局、尘埃落定的平静。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穿透马尔马拉海上空的硝烟与尘埃,吝啬地涂抹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那恢弘无比的巨大穹顶之上时,君士坦丁堡的混乱与杀戮并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抵抗仍在某些顽固的街区爆发,叛军与忠于尼基弗鲁斯的卫队残部在断壁残垣间进行着绝望的巷战,金角湾内漂浮着破碎的船板和肿胀的尸体,空气中混杂着焦糊、血腥和海风的咸腥。

然而,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信仰核心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前,一种新的、带着铁血秩序的寂静,已然降临。

巨大的教堂广场上,黑压压地肃立着大唐与维京最精锐的战士。大唐陌刀手如钢铁森林,厚重的明光铠在晨曦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巨大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杀气凝而不发。维京狂战士们则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猛兽,他们大多赤膊或仅着简单的皮甲,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的刺青与伤疤,巨大的圆盾紧握,染血的战斧或长矛拄地,眼神狂野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两种截然不同的彪悍气息,在这古老的广场上交融,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却足够庄重的高台。李琰立于台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挺拔如松,与周围肃杀的军阵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身侧,站着神情复杂、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皇室尊严的塞奥法诺。她换上了一身相对朴素的深紫色长裙,金发盘起,脸色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在她身后几步,是被两名大唐女卫“保护”着、裹在毯子里、几乎站不稳的幼帝君士坦丁。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肃立的军队,扫过远处残破的街道,扫过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投来的惊惶、麻木或带着一丝期冀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清朗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借助着广场良好的回音效果,清晰地传遍四方,甚至压过了远处零星的厮杀声:

“君士坦丁堡的军民们!”

声音一出,广场上数万人的呼吸似乎都为之一滞。

“尼基弗鲁斯·福卡斯!”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这个弑君篡位、苛政虐民、背弃诸神、将帝国拖入战火深渊的窃国大盗!就在昨夜,他的暴政,连同他那颗被权力腐蚀殆尽的心脏,已经彻底停止了跳动!死于他自己选择的、那可笑又可悲的黄金囚笼之中!”

“哗——!”尽管早有传言,但由征服者首领亲口宣布皇帝的死讯,还是在广场内外引发了巨大的骚动。惊恐的低语、难以置信的惊呼、甚至隐隐的欢呼,如同潮水般涌起。

李琰抬手,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骚动平息。他继续道,声音转为一种更为宏大、更具包容性的沉凝:

“但罗马的太阳并未陨落!流淌着古老荣耀的紫室血脉,依然在流淌!”他侧身,示意身后的塞奥法诺和小皇帝。“看!塞奥法诺殿下,罗曼努斯二世陛下的遗孀,纯正的紫室之花!以及,罗曼努斯二世陛下唯一的血脉,年幼却流淌着神圣紫血的君士坦丁殿下!”

塞奥法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迎向下方无数道聚焦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贵而坚定。小皇帝则吓得往女卫身后缩了缩。

“篡逆已诛,正统当立!”李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然,帝国疮痍满目,百废待兴。幼主冲龄,尚不足以担此万钧之重!为罗马千年基业计,为东西方万千黎庶福祉计,我,大唐天子李琰,受天命眷顾,承诸邦所托,暂摄君士坦丁堡及帝国疆土之军政大权!以我大唐之律法为基,融罗马之智慧,汇万邦之良策,重建秩序,涤荡污秽,护佑紫室血脉,直至幼主成年,归政于罗马!”

他的话语,清晰地为拜占庭的未来定下了基调:紫室血脉是象征,是凝聚人心的旗帜;但真正的权力核心,已然握于他李琰之手。他并非粗暴地废除帝国,而是以一种“保护者”、“摄政者”的高姿态,将征服合法化、秩序化。这比直接宣布吞并,更能安抚城内残余的抵抗力量和观望的贵族。

“重建秩序!”李琰的声音陡然充满力量,如同出鞘的利剑,“即刻起!所有放下武器者,皆为帝国新秩序之子民,受大唐军律保护!凡持械顽抗、趁乱劫掠、奸淫烧杀者——”他猛地一指广场边缘,那里早已竖起了几根临时绞架,几具穿着拜占庭军服或平民服饰、死状凄惨的尸体在晨风中摇晃,“格杀勿论!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冷酷无情的法令伴随着真实的死亡威胁,瞬间让广场内外残余的骚动彻底死寂。恐惧,远比虚无缥缈的忠诚更能约束混乱的人心。

“血斧”埃里克站在维京战士的最前方,听着李琰的宣告,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低声用粗嘎的诺尔斯语对旁边的副手咕哝:“瞧瞧,瞧瞧!这就叫‘以理服人’?哈哈!先砍掉不听话的脑袋,剩下的自然就‘讲理’了!这位东方兄弟,深得我心!”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宏伟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又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不过,咱们该得的‘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