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晴园 作品

第246集 棱镜折射的年轮密码(第2页)

阿玉凑近细看,粉笔的笔触里似乎还带着当年那个孩子的体温。她想象着,在1972年的某个午后,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少年,或许是钟华的祖父,或许是他祖父的朋友,蹲在这面墙上,用粉笔勾勒出对远方的向往。而那个火车头的烟囱,那三道烟圈,竟和他们后来在敦煌看到的热气球升空时的轨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棱镜的旋转越来越快,发出第三声,也是最清亮的一声嗡鸣。水泥层剥落,露出了核心层。

那不是任何一种他们所知的建筑材料。那是一片透明的冰蓝色,仿佛凝固的天空,又像是从极寒之地采来的千年寒冰。而在这冰蓝色的“墙壁”上,并非静止的图案,而是流动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水一样蜿蜒、交织,时而湍急,时而舒缓,带着一种生命的韵律。

“雨崩村……冰湖!”阿玉和钟华同时脱口而出。

没错,那流动的纹路,正是他们徒步雨崩时,在神瀑下的冰湖里看到的融水轨迹。那些冰蓝的水流,从冰川的裂缝中渗出,带着远古的寒意,在湖面上画出变幻莫测的图案,如同大地的指纹。此刻,它们竟在这候车室的核心层里,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永恒地流淌着。

棱镜还在旋转,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正好打在那座停摆的挂钟上。

10:17。

指针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里。

然而,随着光芒的照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表盘上10:18的位置,指针的阴影——或者说,是某种超越了阴影的存在——开始缓缓拉长。那道影子脱离了表盘,投射在候车室的地面上,不断延伸、变形。

阿玉和钟华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它不再是简单的时针和分针的投影。它变得复杂、曲折,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形状。

那形状……

阿玉想起了那个纳木错的夜晚,零下十几度,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他们打着手电筒在冰面上行走,偶然低头,发现冰层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那些裂纹从湖心向四周辐射,有的粗壮,有的纤细,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像是大地在寒冷中发出的叹息,又像是星空倒映在冰面的痕迹。

地面上的影子,恰好就是纳木错湖面结冰时的裂纹图案!

一模一样。

每一道分支,每一个拐角,甚至裂纹末端那细微的分叉,都与他们记忆中的冰面裂纹丝毫不差。仿佛那座停摆的挂钟,不仅记录着时间,更封存着某个遥远湖泊的冬日记忆。

棱镜的旋转开始变得缓慢,七彩的光芒也渐渐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刺眼。候车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只有棱镜旋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像是时光本身的心跳。

阿玉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流动的冰蓝色核心层。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她感到一阵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暖意,仿佛触碰到了记忆的皮肤。

“你说,”钟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迷茫,又带着一丝了然,“这些……都是巧合吗?”

阿玉没有回答。她看着那面棱镜,看着剥落的三层墙壁,看着地面上纳木错的冰裂纹。1999年的红砖与贝壳,1972年的水泥墙与火车头,雨崩村冰湖的融水轨迹,纳木错的冰裂……这些跨越了数十年、数千里的碎片,此刻却在这个即将被拆除的候车室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汇聚、重叠。

她想起了搬家时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想起了母亲绣的牡丹信纸,想起了父亲修到一半的收音机。想起了钟华指尖划过的泛黄全家福,想起了那个滚出的铁盒和2008年的演唱会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