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羚庭 作品

第138章 谋算通交易 奇策结外援

第一三八回 东吴谋算通交易 水蜃奇策结外援 第一节 荒客秘报 陆伯言初探宝库影

建安二十六年冬,建业城外寒江如练。建业宫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出黛青的轮廓,宫墙下的冻梅开得正烈,殷红的花瓣上凝着冰晶,像是溅在雪地里的血珠。中军帐内,陆逊正对着一盏孤灯出神,案上摊着幅水纹密布的舆图,图中央用朱砂圈着两个字——水蜃。

这水蜃号乃是东吴祖传的水下巨舰,传闻能潜江入海,曾助孙策平定江东。可自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后,舰身的玄铁龙骨便生了怪锈,任凭能工巧匠修补,终究是动弹不得。陆逊接手此事已有三载,鬓角的青丝都熬成了霜色,却始终找不到症结所在。

“少将军,门外有个拾荒者求见,说有关于浮城的秘闻献上。”亲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逊眉峰微蹙。拾荒者是些游走在各州边界的流民,靠捡拾战乱遗弃的器物为生,素来被士族轻视。但他生性谨慎,凡事不肯轻忽,便吩咐道:“带他到偏帐等候,搜身验过,不得带利器。”

偏帐内燃着劣质的桐油灯,烟味呛人。那拾荒者佝偻着背,破棉袄上结着冰碴,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团鬼火。他被亲兵推搡着进来,却不卑不亢,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往案上一放:“小人老瓢,见过陆将军。这物件,或许能换一壶暖酒。”

油布解开,露出块巴掌大的星铁残片,与曹刘两家浮城的材质一般无二。残片上刻着些扭曲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陆逊指尖刚触到残片,便觉一股寒意顺着指缝钻进来,与水蜃号龙骨的锈迹触感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何处得来的?”陆逊的声音压得极低,烛火在他眼中跳动。

老瓢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上月在濡须口江边捡的。那夜天现异象,两道光柱从西北方冲天而起,接着便有这物件随潮水漂来。小人识得这是浮城上的东西,听说曹刘两家要合璧那两座巨城,合璧之后,会开出个‘资源宝库’?”

陆逊心头剧震。浮城合璧的消息早已传遍江东,但“资源宝库”之说却是闻所未闻。他不动声色地将残片收起,给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端来一壶热酒和一碟酱肉。老瓢抓起酒壶猛灌几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你还知道些什么?”陆逊问道,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击,那节奏正是军中传递密信的暗号——帐外已围了三层甲士,只要老瓢有半句虚言,便会立刻身首异处。

老瓢抹了把嘴,油光锃亮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宝库里头,藏着能修天下奇器的‘元铁’。听说那水蜃号……缺的就是这东西?”

“哗啦”一声,陆逊猛地掀翻案几,桐油灯摔在地上,火苗舔着帐幔,映得他眼底一片赤红。水蜃号的底细是东吴最高机密,这拾荒者怎会知晓?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若老瓢所言属实,那水蜃号重见天日的日子,便不远了。

“你想要什么?”陆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老瓢望着帐外跳动的火光,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秘密:“小人要浮城合璧时,从宝库里散落的‘技术碎片’。那些东西对你们没用,对我们拾荒者,却是命根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身份不符的狠厉,“只要将军肯助我们拿到碎片,我们便帮你搅黄曹刘的好事,让他们的浮城合而不融,到时候……将军便可坐收渔利。”

帐外的风声忽然紧了,卷着雪粒打在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陆逊望着老瓢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忽然想起幼年时祖父讲过的故事——当年大禹治水,曾铸造九鼎镇住四海邪祟,可鼎上的纹路,却被一群背叛神明的匠人偷了去,从此流落在民间。难不成这拾荒者,与那些匠人有着什么渊源?

“此事容我三思。”陆逊捡起地上的星铁残片,残片的寒意已渗入骨髓,“你且在营中歇息,不得擅自走动。”

老瓢被亲兵带走后,陆逊独自一人站在帐中,望着地上的狼藉出神。烛火已被风吹灭,唯有月光从帐缝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水蜃号龙骨上的锈迹。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张昭老先生拄着拐杖来见他,花白的胡子上挂着霜:“伯言,曹刘合璧浮城,意在天下。我东吴若不早做打算,迟早会被吞并。”那时他只当是老生常谈,此刻想来,老先生的话竟有先见之明。

“来人。”陆逊扬声道,“备马,去见张公。”

夜雪初霁,建业城的石板路上结着薄冰,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陆逊的披风上落满了雪花,却浑然不觉。他望着街边紧闭的店铺,窗棂后偶尔闪过烛火,那是寻常百姓在寒夜里的温暖。他忽然握紧了拳头——为了守护这份温暖,纵使与拾荒者为伍,行险中求利之事,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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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的府邸在城南,院墙爬满了枯藤,像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听闻陆逊深夜来访,张昭披着棉袍迎出来,手里还攥着本《左传》,书页上满是批注。“伯言这时候来,必是有要事。”他引着陆逊进了书房,炉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陆逊将星铁残片放在案上,把老瓢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张昭拿起残片,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指尖在纹路上来回摩挲:“这纹路……倒像是上古的‘水纹篆’。当年武王伐纣,渡孟津时曾见河中浮出巨石,上面刻的便是这种文字。”

“张公认得?”陆逊又惊又喜。

张昭摇了摇头,将残片放下:“只识得零星几个字,似乎与‘归位’、‘放逐’有关。”他叹了口气,望着炉中跳动的火苗,“拾荒者向来行踪诡秘,其心难测。与他们交易,好比与虎谋皮,一旦事泄,不仅水蜃号修不成,我东吴还会陷入曹刘两家的夹击之中,此乃险招啊。”

“晚辈知道凶险。”陆逊走到窗前,望着院中被雪压弯的翠竹,“可水蜃号若能修复,我军便能直捣许昌,奇袭荆州,这是天赐的良机。至于风险……当年周瑜公火烧赤壁,何尝不是险中求胜?”

张昭望着陆逊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孙策临终前的话:“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如今周瑜已逝,这江东的重担,竟不知不觉落在了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肩上。他沉默良久,终于道:“也罢,你既已下定决心,老夫便不拦你。只是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离开张府时,天已微亮。雪后的建业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晨光中,宫墙的琉璃瓦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陆逊勒住马缰,回望了一眼张府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千钧。他知道,从决定与拾荒者交易的那一刻起,他便踏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但为了东吴的未来,他别无选择。

第二节 密约暗流 老瓢夜会石头城

建业城西的石头城,自楚威王筑城以来,便是江东的要塞。城墙由赭红色的岩石砌成,在暮色中像一头伏卧的巨兽,临江的一面布满了箭孔,海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夜,月黑风高,城头的守军换岗的间隙,一道黑影如狸猫般从悬崖下的密道钻了出来,正是老瓢。他裹紧了破棉袄,借着岩石的阴影,七拐八绕来到城根下的一处废弃水牢前。水牢的铁门早已锈烂,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起一群蝙蝠,扑棱棱地飞向夜空。

水牢深处,陆逊已等候多时。他没带亲兵,只提着一盏防风灯,灯光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地上铺着块油布,上面摆着些干粮和水囊,还有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那是东吴特制的“断水匕”,见血封喉。

“陆将军倒是信得过小人。”老瓢咧嘴一笑,露出黄牙,眼神却在匕首上打了个转。

“我信的是利益。”陆逊将防风灯往地上一放,火焰“腾”地窜起,照亮了他眼底的寒光,“你要技术碎片,我要元铁和曹刘失和。只要你我各取所需,便是朋友。若你敢耍花样……”他指了指匕首,“这东西,便是你的下场。”

老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一卷兽皮地图。地图上用炭笔勾勒着浮城的内部结构,引擎舱的位置被画了个醒目的骷髅头。“曹刘合璧的法阵设在引擎舱,那里的星铁最薄,只要我们在合璧时引爆‘震天雷’,就能让两座浮城的机枢错位。到时候宝库的石门会裂开缝隙,碎片和元铁都会喷出来。”

陆逊俯身细看地图,只见引擎舱旁标注着“归位者印记”的字样,旁边还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只展开翅膀的鸟。“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老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是……是拾荒者的标记,没用的。”他慌忙收起地图,“将军只需按约定,在合璧当日派船队佯攻濡须口,吸引曹刘的注意力即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拾荒者便是。”

陆逊没有追问,他知道老瓢藏了话,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他从袖中取出块虎符,扔给老瓢:“凭这个,可在江边支取十艘快船和三十个震天雷。事成之后,我再送你百两黄金,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老瓢接过虎符,入手冰凉,上面的猛虎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忽然“噗通”跪倒,对着陆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军的恩情,小人没齿难忘。只是……”他抬起头,脸上竟有泪痕,“若事成之后,小人想求将军一件事。”

“你说。”陆逊皱眉。

“别让那些碎片落入曹刘之手。”老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是……是我们祖宗的东西,不能再被他们夺走了。”

陆逊心中一动,想起张昭说的“放逐”二字。这老瓢如此看重技术碎片,莫非拾荒者真是被放逐的归位者后裔?他不动声色道:“只要你按约行事,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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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瓢又磕了个头,转身消失在密道深处,破棉袄的衣角扫过地上的水洼,溅起一串冰冷的水珠。陆逊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拾荒者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浮城的宝库还要深。他捡起地上的防风灯,灯光照在石壁上,那些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兽皮地图上的符号有几分相似,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 离开水牢时,已是三更天。城头的更鼓声“咚”地一响,惊得栖息在箭孔里的夜枭扑棱棱飞起。陆逊沿着城墙缓步而行,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想起白日里甘宁来找他,那黑旋风般的汉子把铜锤往地上一顿,震得地砖都发颤:“伯言,那拾荒者不是好东西!当年我在夏口剿匪,见过他们抢老百姓的粮食,心狠手辣得很!”

那时他只当是甘宁鲁莽,此刻想来,却觉得有几分道理。拾荒者若真是归位者后裔,因祖先背叛而被放逐,那他们对曹刘两家的恨意,恐怕比东吴还要深。这种被仇恨驱使的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万一他们的干扰太过猛烈,导致浮城合璧失控,岂不是引火烧身?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陆逊喃喃自语,将防风灯的火焰调小。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几分疲惫,也映出几分决绝。

回到府中,天已破晓。亲兵来报,说张昭老先生又派人送来了书信。陆逊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八个字:“见好就收,勿贪多利。”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作灰烬,心中却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