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营建新都之谋(第2页)
杨国奇越看越动心,可目光扫到图纸角落的小字时,眉头又锁了起来:“四十万民夫,四百万贯,三年工期?”他转回身,御座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宇文爱卿,你算算,我大隋如今在册人口八百三十万,除去老弱妇孺,能征调的丁壮不过一百二十万。四十万,几乎是三分之一的丁壮了。一家六口,可不是一家抽一丁?这些人都是田里的顶梁柱,三年不回家,春耕秋收谁来管?粮食打不上来,百姓喝西北风?”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再说国库,去年全年入库八百万贯,你这工程就要用掉四百万——官员的俸禄、边军的粮饷、赈灾的储备,从哪里出?李德林他们反对,不就是因为这些?”
高颎三人顿时哑了。方才只顾着说旧都的坏处,倒真没细算这笔账。余庆则张了张嘴,想说“可以加征赋税”,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去年河南刚因赋税重闹过民变,今年若再来一次,怕是要出大乱子。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爆开的声音,宇文恺忽然膝行几步,朗声道:“陛下,臣有一策!民夫不必常年征调,可分三季轮换:春耕前调一批,秋收后调一批,腊月农闲再调一批,每批工期三个月,绝不耽误农时。这样算下来,每次征调不过十四万,百姓家里留着人务农,粮产就稳得住。”
听了宇文恺的话高颎眼睛顿时一亮----“陛下,宇文监丞说得是!臣还想到,旧都那些前朝遗留的宫殿、城墙,好多砖石木料还能用。比如那座北周的太庙,柱子是上好的楠木,拆下来运到新都,能省三成木料钱。臣估算过,拆旧盖新,至少能省下八十万贯!”
“还有!”杨雄也来了精神,“山东河北自北齐灭后,荒了不少土地,去年括户时查出二十万顷无主之地。陛下可下旨:凡去新都服役满一年者,赐田二十亩;满三年者,再赐桑田十亩。那些无地的农民,怕是要争着来!这样一来,民夫不仅不用强征,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来干活,一举两得啊!”
余庆则拍着大腿道:“陛下,长安城里还有些无业游民,多是战乱后没了营生的。臣看可以设‘雇工营’,管吃管住,每天给三十文工钱,让他们参与运料、夯土这些杂活。一来能添些人手,二来也能让这些人有口饭吃,少生些是非。”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原本的难题拆解得清清楚楚。杨国奇听着,目光飘向殿外——曲江池的方向隐隐可见,那里的柳荫下已有商户搭了棚子,若是把新都规划里的商铺提前预售,让商户先交定金,怕是能筹到一百万贯。他心里渐渐有了谱,正想开口,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李德林、颜芝仪大人求见!”
高颎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杨雄忙朝宇文恺使了个眼色,四人快步躲到了御座后的屏风后面——那屏风是紫檀木做的,雕着“万国来朝”的纹样,正好能遮住身形。
李德林和颜芝仪进来时,脚步都带着急。李德林是老臣,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一进门就跪下,手里的象牙笏板都在抖:“陛下,营建新都之事,万万不可啊!”
颜芝仪紧随其后跪下,他是个红脸膛的汉子,嗓门洪亮,此刻却透着焦灼:“陛下,臣刚从户部回来,今年的耕粮估产比去年少了一成,只因今春关中旱了半个月。百姓本就盼着秋收能缓口气,这时候征调民夫,怕是要逼得他们卖儿卖女啊!”
李德林紧接着道:“陛下,四百万贯是什么概念?去年给边军发饷用了一百二十万,赈灾用了八十万,剩下的刚够官俸和日常开销。若是投四百万到新都,明年开春,怕是连给官员发俸禄都难!”他从袖中掏出一卷账册,“这是臣昨夜核的国库明细,陛下您看,内府里的存银也只够支撑半年了。”
“还有工期!”颜芝仪往前凑了凑,膝盖在金砖上磨出沙沙声,“三年看似不长,可大兴土木最是耗人。秦修阿房宫,征了七十万民夫,不过五年就亡了;隋虽不是秦,但百姓刚从战乱里喘过气,哪禁得住这么折腾?臣收到雍州的奏报,说已有百姓听说要建新都,开始往南山里逃了!”
屏风后的高颎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正要迈步出去,宇文恺已经先他一步绕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李大人!颜大人!你们只知节流,不知开源!旧都水患每年要耗掉一百万贯赈灾,水源污染让太医院的药材消耗翻了倍,这笔账你们算过吗?”
他指着门外:“方才陛下与臣等已议出对策:农闲征夫,不碍农时;拆旧盖新,节省开支;以地抵工,吸引流民;雇工营安置游民。照此算来,实际耗费不过两百五十万贯,工期也能缩到两年半,怎么就不能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