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48章 春茶劫(第2页)

毒泉眼咕嘟起铁锈泡的夜,道夫爹醉倒在门槛。男人怀里掉出张揉皱的汇款单,附言栏“安好勿念”的墨迹被劣酒洇糊了。道夫巡山归来看见阿梨蹲在毒泉边,少女指尖捻着片紫云英瓣,瓣上凝的夜露晃着勐海茶山的虚影:阿梨爹佝偻着炒茶,背上女婴的瞳仁亮如星子。

“婆婆咳血了。”阿梨嗓子眼发哽。道夫忽将药锄柄塞进她掌心,锄柄缠的干艾草早磨得发亮——是巡山时替她熏蛇洞那柄。少年锁骨下钢筋疤在月光里游出工尺谱的凸痕,音符盘绕如新抽的茶芽。

春分头场雨落下来时,南坡茶兜爆出翡翠芽。道夫和阿梨共顶一领蓑衣采明前茶,忍冬纹补丁的袖口在雨雾里时隐时现。王金宝爹突地蹿上坡坎,公文包甩飞雨珠:“省城专家团明日踏勘!”他翻毛皮鞋碾碎两枚茶芽,鞋跟gps定位器闪着幽光。

阿梨腕间银镯骤然大亮。镯圈忍冬纹游出菌丝,丝线射入雨帘,千里外省档案馆突传火警——开发者征地档案在防潮柜里自燃,火苗窜成老茶兜形状!道夫爷的咳声穿破雨幕:“山魂…清账了…”

雨脚暂歇时,晒谷场东头新垒的茶灶吐着青烟。道夫将踏勘通知书丢进火塘,纸灰飘处,火光里浮出茶山索道绞断古茶枝的幻象。阿梨掰碎烘柿饼煨在灶边,甜香裹住两人交握的手——少年虎口旧痂不知何时已褪尽,新肉上爬着道银丝似的浅痕,与少女腕间疤痕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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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山骨碑轰然坍下半角。碎石滚落处,光绪年的剿山令拓文在春雨里泡发了霉。道夫爹的鼾声还在茅屋响着,梦中呓语混着流水线的轰鸣。阿梨婆婆的盲杖忽敲响锡铁匣,空匣在雨里荡出回声,像山魂悠长的叹息。 毒泉眼咕嘟的铁锈泡在雨里炸开,道夫攥着药锄柄的指节发了白。王金宝爹踏碎的茶芽黏在翻毛皮鞋底,嫩叶汁混着泥浆渗进皮纹,竟浮出化工厂排污管道的锈斑。“专家团带钻探机!”男人公文包甩出的雨珠砸在阿梨腕间银镯上,镯圈忍冬纹突游出菌丝,细线射入雨帘不见。

承山骨碑坍落的碎石堆在晒谷场东头。道夫爷裹着湿透的羊皮护膝,枯手扒拉着光绪年的剿山令拓片,霉纸在雨里软成烂絮。“山魂泪泡透老契了…”老人咳出的血沫染红石碴。道夫爹的鼾声忽在茅屋中断,男人赤脚冲进雨幕,鬓角铁锈灰叫雨水冲成褐溪:“钻机?钻山心要遭报应!”

雨雾漫过南坡时,翡翠茶芽在枝头打颤。阿梨的蓑衣挨着道夫肩胛,忍冬纹补丁擦着少年新裂的袖口。少女忽蹲身拨开茶树根腐叶,靛布袖口扫过处,半截雷管锈壳在泥里发亮——去年炸山遗下的祸根,如今紧挨着抽芽的祖茶兜。

“明日辰时动工!”王金宝爹的吼声撞回山壁。油头茶商带来的钻探车碾过晒谷场,履带齿缝刮走新糊的窗纸。教室梁柱咔咔呻吟,校长护着娃们缩在墙角,新课本“现代农业技术”的烫金字掉进泥水里。

晒谷场西头连夜烧旺泥灶。道夫劈碎钻探车油量表当柴,塑料熔出绿烟。阿梨将光绪剿山令拓片煨在炭边,霉纸遇热卷曲,显出一道朱砂批注:“泉眼镇山玉珏存,则茶脉不绝”。瞎子婆婆的盲杖点向毒泉眼:“镯是玉珏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