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茶蛾记(第2页)
晒谷场西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道夫撞开祠堂木门时,王金宝正蜷在神龛下,新球鞋裂了口,露出底下"童工编号1997"的烙印。少年掌心攥着带血的合同纸,条款夹缝里藏着茶厂收购整片茶山的密约。"他们应承给爹减刑..."王金宝嘶吼着把烟头摁在手臂上,烫焦的皮肉味混着茶锈气在雨中扩散。
道夫爷爷的药杵在陶罐里重重一磕。老人摸出羊皮护膝里藏的光绪地契拓本,硫磺粉混着血沫子抹在霉纸上:"山魂泪泡透的老契...比不过机器魂的钢印?"祠堂梁柱突然簌簌落灰,光绪年的镇山玉珏在匣中发出蜂鸣,那是十年前矿难时阿梨爹护在胸前的残玉。
暴雨最急时,南坡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隆。道夫抄起药锄就往山下冲,粗布褂子裂口在风中翻飞,后背旧疤吸饱雨水,浮出工尺谱的纹路。阿梨腕间银镯豁口突生灼痛,忍冬纹下的皮肤绽开细痕,菌丝般的血线游向祠堂方向。她想起婆婆今晨塞过来的油纸包,除了硫磺粉,还有半块硬得硌牙的烘柿饼——那是道夫巡山的干粮。
新发的茶芽在泥石流中挣扎,根系还缠着开发商遗落的钢筋。道夫挥锄的手突然僵住——滑坡裸露出光绪年的矿洞,朽木支撑架间卡着半具白骨,腕骨上套着锈透的银镯,内壁忍冬纹与他昨日瞥见的,阿梨腕间的一模一样。
祠堂的铜盆接满雨水时,道夫攥着半截锈镯立在矿洞口。雨丝斜斜切过残存的矿灯铁架,在森森白骨上溅起细小的泥点。少年后背的工尺谱纹在雨中鼓胀,仿佛有无数菌丝要从旧伤疤里钻出来——那白骨腕间的银镯,分明刻着与阿梨腕间相同的忍冬纹。
晒谷场方向突然传来锣响,老支书破音的嘶喊混着雨声飘来:"茶学班要撤哩!仪器都装箱了..."道夫猛地转身,药锄柄上的蛇蜕簌簌落地。他看见阿梨跌跌撞撞奔来,靛蓝裤脚沾满紫云英碎瓣,腕间银镯在雨幕里晃出虚影,豁口处垂下一缕染血的菌丝。
"婆婆..."阿梨喉间挤出的字眼被雨水泡得发胀,"婆婆吞了玉珏!"她摊开的掌心躺着半块烘柿饼,饼心嵌着硫磺粉凝成的硬核。道夫突然想起昨夜祠堂异动,光绪年的镇山玉珏在锡匣中发烫,烫穿了婆婆藏在神龛底的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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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传来碎石滚落的闷响。白骨指节突然抽搐,锈透的银镯"当啷"坠地,内壁忍冬纹在泥水里游成苗文。阿梨腕间的镯子豁口骤亮,菌丝裹着血珠射向白骨,那具残躯竟在雨中缓缓立起,颌骨开合间飘出《净山谣》的调子。 "阿爹——"少女的哭喊卡在喉间。十年前矿难那日,瞎子婆婆也是这样攥着断镯,在七十二具蒙着白布的尸首间踉跄。如今那白骨指节抚过道夫手中的锈镯,裂缝处突然绽出紫云英嫩芽,根系缠着发黑的血管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