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筋络

祠堂倒塌扬起的尘烟还未散尽，晒谷场西头新支起的茶灶已窜起三道青烟。茶阿梨蹲在灶前添艾草，腕间银镯豁口勾住烘茶匾的竹篾，扯出几缕带血丝的菌绒。瞎子婆婆蜷在断梁下捣药，硫磺粉混着玉屑落进陶罐，溅起的药汁在积雨里凝成蛇形。 山道夫踩着露水巡山归来，药篓里装着后山新裂的玉脉渣。少年后背工尺谱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去年护山留下的旧疤吸饱了潮气，竟浮出半阙《净山谣》的打击乐谱。他瞥见阿梨在灶火前缩成团的背影，粗布袖口露出的一截腕子比新抽的茶芽还白。

"测绘队换了蓝旗。"道夫将玉脉渣倒进毒泉眼，水面腾起的靛雾里浮出省城茶厂的商标，"说是要搞无人机测绘。"少年声音闷在晨雾里，药锄柄上缠着的焦黑合同纸簌簌作响。王金宝突然从紫云英丛里钻出来，新长的忍冬纹脚底沾满露水："他们在老矿洞架信号塔！"

祠堂残垣突然震颤，光绪年的山神碑裂痕处钻出碧色茶蛾。阿梨怀中的玉珏残片骤然发烫，婆婆昨夜塞来的油纸包裂开道缝——除了硫磺粉，竟藏着半张泛黄的婚书，男方指印与开发者文件上的血印一模一样。瞎子婆婆的咳声混着捣药杵的闷响，在废墟深处织成张无形的网。

雨是踏着无人机的嗡鸣来的。茶学班新任的技术员穿着帆布工装，将平板电脑支在晒谷场石磨上："这是数字茶园规划图。"道夫攥着药锄柄的手指节发白，去年被钢筋刮破的旧疤突突跳动。屏幕上的茶山经络图裹着蛇形暗纹，与玉脉走向严丝合缝。

王金宝突然抓起烘茶匾砸向无人机，忍冬纹脚底烙在石磨边缘："这电波惊山魂！"少年嘶吼着，新球鞋在积雨里擦出火星。坠毁的无人机残骸中滚出微型钻头，锋刃上沾着毒泉特有的靛色泥浆。道夫爷爷的羊皮护膝从断梁飘落，盖住神像残掌中半块玉珏，珏纹吸饱潮气，竟显出新矿脉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