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茶烟瘴(第2页)
夜露最重时,瞎子婆婆突然摸索着抓住阿梨脚踝。老人枯枝般的指节按在玉脉嫩芽上,从神龛底摸出个褪色荷包。红绸里裹着半块茶砖,正面压着苗寨的祈雨令,背面是蜿蜒的矿脉纹——正是矿难那日阿梨娘坠井前,死死攥在掌心的定亲礼。
祠堂残垣突然震颤,光绪年的镇山玉珏从瓦砾堆里浮起,拼合处绽出紫云英嫩芽。道夫后背的工尺谱纹突然发烫,血珠凝成的音符游向玉珏,在月光下谱出完整的《护山谣》。王金宝脚底的忍冬纹吸饱玉粉,竟顺着铁轨裂缝游成矿洞走向图,与开发者曾祖父的勘探笔记重叠成双。
晨雾再起时,探矿车的辙印已被新发的茶芽覆盖。阿梨立在老矿洞前,腕间玉脉嫩芽缠住道夫采来的止血藤。少年后背的旧疤结着茶锈色痂,工尺谱纹里凝着硫磺粉。晒谷场西头,王金宝正将烧焦的许可证埋进紫云英丛,忍冬纹脚底渗出的血珠,正悄然染红古茶树的第七叠新芽。
茶灶上的艾草灰突然无风自动,凝成珍珠虫卵簌簌滚落。婆婆蜷在断梁下的身影渐淡,枯瘦指节间滑落的硫磺粉,在曦光里游成半阙未写完的《净山谣》。
晨雾未散,晒谷场西头新砌的茶灶裂开蛛网状细纹。阿梨蹲身拨开碎砖,发现裂缝里蜷着带忍冬纹的茶蛾尸,翅尖沾着硫磺粉。腕间银镯豁口的玉脉嫩芽突突跳动,恍惚瞥见道夫在南坡古茶树下佝偻着背——少年后背浮出的工尺谱纹正随锄头起落渗出血珠,染红第七叠新抽的茶芽尖。
祠堂断梁深处传来钢钎凿石的脆响,比往日更急促三分。王金宝攥着半卷泛黄的族谱冲出来,忍冬纹脚底烙在光绪年地契上腾起靛烟:"省城来了考古队!说要保护性发掘玉脉!"少年掌心伤口凝出的虫卵里,赫然裹着宣统年矿难死者的生辰八字。
道夫爷爷的羊皮护膝在晨露里发潮,老人蘸着止血草汁在残壁上描线,新签的考古批文在硫磺雾中显形——鲜红公章竟压着古茶树的年轮纹。枯指突然顿住,光绪年地契夹层里滑出半张泛黄的婚书,男方指印与考古队长的工作证编号严丝合扣。
茶学班的考古队踩着露水进山时,阿梨正在补婆婆被探矿车刮破的粗布衫。锃亮的洛阳铲突然插进晾衣绳投下的阴影,穿冲锋衣的女人将三维扫描仪对准石磨:"玉脉属于历史文化遗产。"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阿梨腕间银镯,"某些民间信物需要上交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