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66章 茶熵痕(第2页)

"阿梨!"山道夫背着药篓从崖边转来,裤脚沾着带硫磺味的红泥。少年逆着晨光,轮廓被雾气洇得模糊,只有后背那道新结的痂痕清晰可见——上周替她挡落石时划的。"地质队往老矿洞方向去了,王金宝叔说他们在测什么辐射值。"

祠堂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鸣。王金宝攥着半截麻绳冲出来,脚底忍冬纹烙在青石阶上滋滋作响:"那帮人带着仪器往玉脉泉去了!"他扬手扔来块碎瓦片,光绪年的压井石拓印在瓦楞纸上,密密麻麻的矿工编号正对着当代勘探合同的红线。

茶阿梨的银镯突然发烫。她转身时撞上山道夫结实的胸膛,少年身上带着忍冬藤的清苦,混着昨夜新焙的银针茶香。道夫爷爷补篱笆的竹篾爆开,篾条落地拼出的矿山安全图,红线正穿过她家祖传的玉脉泉。

"当心!"道夫揽住她后撤半步,地质队员的探测仪擦着发梢掠过。领队掀开神龛残布,伽马射线扫过银镯豁口时,玉脉嫩芽骤然蜷缩。迸出的血珠溅在检测报告上,蚀出"童工1937"的编码,与婆婆藏在樟木箱底的卖身契如出一辙。

暴雨将至,山风卷着陈年茶末扑在脸上。茶阿梨望着道夫后背渗血的疤痕,想起婆婆病重时呢喃的民国旧事。那时矿井深处的哭喊声,是否也如今日这般撕心裂肺?银镯内壁的忍冬纹突然发烫,暗格里弹出一枚生锈的怀表,表盖内侧泛黄照片上,穿长衫的年轻男人眉眼竟与道夫有七分相似。

"快看!"道夫握住她手腕,指腹粗粝的茧磨过脉搏。九十九眼山泉突然泛红,少年挥锄劈开防护网,后背浮出的守山谣血珠在雨帘凝成嘉庆年的禁测令。王金宝嘶吼着将钢钎插入岩芯取样箱,脚底忍冬纹烙在仪器外壳,烫出的蛇徽与他们家族祠堂梁柱上的矿难血书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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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深处,瞎子婆婆临终前缝进她襁褓的血玉茶针突然破土。茶阿梨腕间嫩芽顶破银镯,根系缠住道夫递来的断肠草时,叶脉纹路竟与当年矿工头子的烟杆刻痕重叠。青铜茶筛在月光下析出玉髓,浆液缠住两人伤口,结晶成的工尺谱末页,赫然是道夫爷爷用烟袋杆写在墙角的苗文暗语:"玉脉同息,茶血同魂"。 晒谷场东南角的古茶树突然爆出满枝白花,茶阿梨踮脚去够低垂的花枝,豁口银镯擦过树皮时,整株茶树簌簌抖落满地茶苞。花苞滚到青石缝里,竟长出细密的苗文,与她腕间淡去的疤痕纹路相映成趣。

"昨夜雷劈开了老矿洞。"山道夫背着药篓走近,蓑衣上还沾着带硫磺味的红泥。少年摘下斗笠,后颈那道淡青胎记在晨光里泛着水色,恰似玉脉泉底沉积的铜锈。他俯身拾起茶苞时,粗粝指腹擦过阿梨掌心,惊飞了藏在花蕊里的蓝尾蝶。

祠堂方向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王金宝攥着半块雕花砖冲出来,砖缝里粘着宣统年的茶税单:"他们把旧茶坊改成了民宿!"砖块背面朱砂勾的矿山图,正对着开发商施工图上的温泉池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