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茶誓蚀骨
晨雾在焙茶坊残瓦上凝成细密水珠,茶阿梨踮脚去够梁间悬着的蛛网,豁口银镯磕到朽木时,整张蛛网突然坠地,在积灰中织出"戊申"二字。山道夫蹲在墙角清理昨夜暴雨冲出的青铜茶匙,少年粗布衫后领微敞,后颈胎记在阴翳中泛着淡青,恰似玉脉泉底沉积的铜锈。 "祠堂供桌下挖出了这个。"道夫将茶匙递过来时,指节沾着红泥。匙柄忍冬纹缠着缕银丝,细看竟是半截绞碎的银镯——与阿梨腕间那支形制相同。瞎子婆婆临终前塞给她的血玉针突然发烫,针尖直指匙心凹槽。
祠堂方向传来瓦刀凿墙的闷响。王金宝攥着半块茶神碑残片冲来,碑文"泉誓"二字正渗着血珠:"他们在拓印祠堂壁画!"残片背面粘着宣统年的地契,朱砂勾的茶山界石对着开发商带来的热成像图。
道夫后背疤痕突突跳动,少年转身时衣摆掀起,露出腰间淡去的蛇形鞭痕——去年拦阻盗采茶脉者留下的。血珠顺着脊椎滚落,在青铜茶匙上凝成细密苗文。九十九株老茶树无风自动,新爆的茶芽尖沁出血色露珠。
穿靛蓝布衫的文物贩子正在祠堂描摹梁柱彩绘。那人颈间五头蛇银链扫过"茶神嫁女"壁画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声碎裂。迸落的铜渣在宣纸上蚀出"童女庚戌年卯月寅时",与阿梨襁褓里藏的卖身契生辰严丝合缝。
暴雨将至,山风卷着硫磺味扑进喉头。道夫突然攥紧她手腕,少年掌心薄茧摩挲着银镯旧痕:"看西墙!"玉脉泉眼翻涌如沸,血色泉水漫过青石板,在祠堂照壁投下晃动的人影——穿长衫的茶明礼正将银镯套在山守义腕间。
"不能让他们拓完!"王金宝嘶吼着掷出青铜茶筛。道夫挥斧劈开脚手架,后背渗出的血珠凝成同治年间的禁拓令。开发商带来的热成像仪突然爆出火花,屏幕上的泉脉图扭曲成宣统三年的婚书。
茶阿梨腕间银镯骤然紧缩,玉脉嫩芽顶破皮肤。根系缠住道夫递来的鹤顶红时,血色茶花在惊雷中绽放,花瓣纹路竟与梁柱彩绘中的嫁衣纹样重叠。瞎子婆婆缝在衣襟的血玉针突然破空飞起,在壁画空白处刻下"梨山血誓"。
暴雨如注,两人蜷在祠堂供桌下。道夫擦拭铜镜残片时,后颈胎记在闪电中泛出青光,与壁画上茶明礼的玉佩纹路浑然一体。泛潮的《茶工名册》突然翻动,民国三年的合葬记录里夹着半张庚帖——"茶山氏女梨,许配守泉人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