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雪融春(第3页)
晒谷场村民大会那日,道夫爹举着喇叭喊“免费治疗”。穿防护服的人拖拽着王金宝娘,老妇人腕间紫斑已蔓延成鳞状。道夫突然扒开衣襟冲上石碾台,少年胸膛的毒斑在烈日下泛出荧紫:“三十年前你封毒井!如今要灭口吗?”
人群死寂间,林溪高举试剂瓶踏上碾台:“毒在程家运来的铁箱里!”道夫爹的皮鞋猛踹向电源箱,晒茶架上的百瓦灯泡骤然炸裂。混乱中阿梨被推搡倒地,怀里的茶学笔记散落开,那张列宁装合影飘至道夫脚边——年轻的道夫爷爷肩头搭着的手,腕表印着“昭和精工”标志。
暴雨突至时,道夫背起咳血的王金宝娘往祠堂跑。老妇人滚烫的呼吸喷在少年颈间:“你爹...当年逼月珍跳崖前...她肚里...”惊雷劈断后半句,紫电光里道夫瞥见祠堂梁柱的裂缝——婆婆上吊的那根房梁下,悬着枚生锈的脐带夹。
林溪在偏殿架起蒸馏器,玻璃管里紫水沸腾如活物。姑娘剪下阿梨一绺发丝投入药剂,液体忽转清透:“要至亲血脉做药引!”道夫攥着茶刀划开手臂时,血滴入烧瓶竟激得紫斑菌群尖啸退散。阿梨突然夺过茶刀割向自己手腕,两道血柱在玻璃器皿交融那刻,窗外暴雷劈中晒谷场的铁皮箱。
冲天火光里,道夫爹的惨叫混着皮革焦糊味。男人翻滚着拍打裤腿火焰,燎破的裤管露出小腿——密布的紫斑已结成鳞甲。道夫怔怔看着父亲在泥水里抽搐,掌心玉牌突然发烫,“月珍”二字烙进皮肉如滚印。
晨光染亮茶山时,祠堂飘出清苦药香。阿梨腕缠纱布给病患喂药,汤碗映见道夫倚在门框的身影。少年衣襟血渍已发黑,目光却钉在梁间脐带夹上。林溪递来蒸馏残留的紫渣:“提纯时发现的。”胶冻状物体里嵌着半枚银锁片——与当年芳丫头护住的那把,锁芯都刻着“丙辰茶魂”。
头茬春茶开采那日,阿梨在南坡遇见道夫。少年正将玉牌系入井轱辘绳结,指节被麻绳勒得见骨。“井封三十载...”道夫突然抓住阿梨采茶的手,“毒血总得流尽。”少女腕间纱布渗出血迹,染红了新发的茶芽尖。远处传来王金宝的清嗓声:“三月鹧鸪满山游咧——”
山歌荡过茶林时,晒谷场废墟升起青烟。道夫爹蜷在越野车残骸旁,指尖紫斑正随烟雾淡去。男人痴望着祠堂方向,后视镜里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那面容正与当年逼死月珍的矿工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