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94章 茶根深(第3页)

林溪回村那日披着麻孝。姑娘将骨灰坛供在雷劈木下,坛底粘着张泛黄机票——东京飞省城的单程票,日期正是婆婆上吊前三天。“母亲回去销毁毒剂配方。”林溪扒开自己衣领,锁骨下茶脉纹与道夫胸口的图样枝杈相连,“程大勇派人追到机场...”哽咽被山风扯碎,阿梨腕间银锁片忽地嗡鸣,锁链自行解开,银光流进道夫胸口的茶脉图,青金纹路瞬间蔓延至全身。

茶博馆奠基礼放鞭炮时,道夫在断墙下煨野芋。火舌舔出焦香,灰堆里滚出个铁皮盒。盒里光绪年婚书裹着束灰白发,发梢系的红头绳已褪成浅粉。少年将头绳缠腕时,雷劈木突然落叶如雨,青黄叶片贴满他臂膀,叶脉竟与皮肤下的茶纹严丝合缝。

阿梨举烛补他挂烂的裤管,针尖挑开膝头破洞,棉絮里掉出半枚校徽——靛蓝底上金线绣着“东京茶学附中”。“芳丫头的...”道夫喉结滚动,“她护住茶脉根那年...才十五。”烛泪滴在徽章上,金线遇热游走起来,在少女掌心拼出整座梨山的等高线图。

强拆队夜袭草棚那晚,道夫被按在泥地里。电筒光刺眼,工头皮鞋碾着他后颈:“这怪物血能解毒!”针管扎进臂弯那刻,阿梨嘶喊着扑来,腕间银锁链绞住针筒。道夫胸膛茶脉图骤亮,青金光焰顺着锁链烧向阿梨手腕——少女皮肉竟浮出对称的茶脉纹,两幅图在雨夜里拼成完整的梨山茶脉网。

省纪委二次进村时,茶商正指挥吊装雷劈木。钢索勒进树痂的刹那,道夫撞向操控台。少年胸膛狠磕在拉杆上,茶脉图绽裂喷血,金红血箭射中树干。整株古树突地暴长,根系掀翻水泥地,茶筋如巨蟒缠住吊车臂。阿梨腕间新生的茶脉纹灼烫起来,少女踉跄扑到道夫身边,带血的手掌贴上他胸口裂伤——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涌动声。晒谷场所有裂缝钻出茶根,嫩根须缠住纪委干部脚踝,在泥地上绘出光绪年茶契的朱砂纹。茶商尖叫着抓挠脖颈,西装内袋掉出釉面陶罐——罐身“昭和化学”的钢印被树根刺穿,紫黑药剂渗入泥土,竟催得茶苗瞬间窜高丈余。

月过中天时,道夫在草棚换药。阿梨撕下衣襟蘸溪水清洗伤口,布片擦过少年肋下,那里新结的痂壳形如茶芽。道夫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按在少女腕间新生的茶脉纹上:“疼不?”阿梨摇头,散落的发丝扫过他胸膛,两道茶纹在月光下泛起青金涟漪。

晨露未曦,林溪捧着档案袋立在雷劈木下。“程大勇的认罪书。”泛黄纸页抖开时,山风卷落露水,水珠在“毒杀月珍”四字上漫开血渍。道夫攥着药锄刨开树根,腐土里露出半块玉牌——正面“月珍”反面“守林”,断裂处嵌着两粒茶籽。少年将玉牌按进阿梨掌心,少女腕间茶脉纹突绽银光,地底万千茶根应声嗡鸣,新发的茶芽顶开瓦砾,在废墟上连成青碧的川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