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96章 茶苗青

霜降前的月光能冻僵露水,雷劈木的枝桠凝着白霜,细冰棱坠在道夫新搭的茅棚檐下,被晨风撞出碎玉似的清响。茶阿梨呵着白气搓茶籽,冻红的指节陷在青皮果里,抠出的褐籽还粘着血丝似的红瓤。山道夫在祠堂废墟上清地基,铁镐砸向冻土时,胸口盘踞的茶脉图突突搏动,金纹顺喉结爬上颌骨,在下巴颏结成霜花状的晶簇。

林溪留下的翡翠簪插在雷劈木裂缝里,簪头苦楝花叫寒露浸得透亮。道夫爷爷咳着血沫指点冻土:“三十七根柱础...排的是北斗阵。”老人枣木拐敲着冰面,冰层下光绪年的青砖显出血沁似的朱砂印。阿梨铲雪开道,腕间银镯碰着冻土叮当响,镯上云纹遇寒浮凸起来,竟与道夫下巴的霜花晶纹丝丝相扣。

茶商保释归村那日,皮卡车碾碎了新发的茶秧。男人裹着貂裘立在山坡:“茶博馆改温泉度假村!”测绘仪红光扫过茅棚,道夫肩头的茶脉图猛涨金芒,藤须状光纹“唰”地绞断激光束。阿梨怀里的双生锁片骤烫,银链烙得棉袄冒青烟,烟迹在雪地漫成婆婆手绘的茶脉眼方位图。

寒夜守祠时,道夫煨着茶髓膏陶罐。火光舔见阿梨冻裂的耳垂,少年突然抠块膏脂抹上去。膏体触肤即化,少女耳廓霎时浮出青金脉纹,与道夫颈侧的茶枝纹枝杈勾连。“疼么?”道夫嗓子哑得像砂砾磨锅底。阿梨摇头,发丝扫过他结霜的喉结,两道脉纹在火光里共振嗡鸣。

省勘测队钻取岩芯那日,钻头触到硬物崩了齿。道夫跳下探坑摸出个铜匣,绿锈斑斑的匣面錾着“昭和茶研”菊花纹。匣内紫晶试管标着“丙辰年封脉剂”,管底沉着半片靛蓝布——芳丫头学生装前襟的绣字残角。林溪突然夺管砸向冻土,紫液渗地那刻,雷劈木根部的翡翠簪骤亮,簪身裂纹里钻出碧青茶根,根须如蛛网覆住毒液。

茅棚漏风处结满冰棱。阿梨举着艾草把熏烟,冷不防道夫搬柴撞翻药吊子。滚汤泼湿少女裤脚,道夫慌忙去擦,掌心茶脉纹烙上湿布,蒸汽腾起竟显影出程大勇的认罪书补遗:“毒脉通矿泉,建浴场可活络。”两人盯着残影怔住时,檐冰“咔嚓”断裂,冰锥正扎在显影的“浴”字上。

强推温泉管线那日,挖机啃穿古茶祠地基。道夫扑进坑里抢出半截石碑,碑阴“茶脉眼”三字裂处,裸出裹油布的铜钥匙。王金宝娘突然冲撞警戒线,枯手高举釉面陶罐:“月珍封的毒井在这!”罐身猛砸向挖机履带,紫黑浆液溅上道夫面门——少年脸颊茶脉纹遇毒暴凸,金纹如网兜住毒液,反手甩回茶商貂裘。

暴雪压塌茅棚那夜,三人挤在雷劈木洞避寒。道夫割腕滴血煨茶髓,血珠滚进陶罐“滋啦”作响。阿梨撕下棉袄内衬包扎,布条缠腕时触到他突跳的脉管。林溪突然剪开发辫,乌发撒进血膏里:“人发续茶脉,古法如此。”发丝遇血暴长成藤,缠住道夫渗血的腕,金红血线顺着藤蔓爬向阿梨银镯,镯身云纹渐次亮起,映得雪洞碧森森如春窑。

翡翠簪异动是在破晓时分。簪头苦楝花突绽金蕊,光束直射祠堂废墟。道夫扒开雪堆,见光束钉住块冻土。铁镐下刨出桐木匣,匣内光绪茶契的朱砂印旁,并排躺着另半块月珍玉牌——正面“守林”背面“月珍”,断裂处嵌着两粒冰晶茶籽。阿梨将玉牌按向道夫胸口,少年怀中那半块应声吸附,完整玉牌触到茶脉图的刹那,整座梨山地脉嗡鸣如醒龙。

省纪委三进村时,温泉工地正塌方。道夫拽出陷坑的工人,自己反叫钢筋贯穿肩胛。血喷在雪地上竟不凝,金红细流蛇行至雷劈木根,翡翠簪遇血暴长成树,新枝缠住道夫腰身吊离塌坑。阿梨嘶喊着撕衣堵创口,少女腕间银镯忽地脱出,镯圈套进钢筋裂口,“咔吧”钳断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