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96章 茶苗青(第3页)

夜雪盖白了废墟。阿梨举着油灯补苗,道夫突然按住她腕子:“那白浆...”少女翻过掌心,白日被苦楝籽扎破的伤口竟结了翡翠色硬痂。道夫指甲轻抠,硬痂脱落处皮肉光洁,唯留道月牙形浅印,与他心口疤痕严丝合扣。

省专家二次进村那日,晒谷场摆开阵势。赵明举着数据屏叫嚷:“辐射值超标二十倍!”白发教授却蹲身捏起撮土,指尖捻开冰碴,露出底下蠕动的荧蓝菌丝。“茶脉自洁反应。”老人眼镜片映着道夫胸口,“孩子,掀衣襟看看。”道夫迟疑着扒开棉袄,心口疤痕竟蔓出青金细纹,如老树抽新枝般爬向锁骨。

苗圃争夺战在春分清晨爆发。赵明指使工人拔隔离区的老茶桩,锄头撞上树根那刻,地底突喷丈高泥泉。道夫扑倒阿梨的刹那,翡翠色浆液浇透两人后背。少女棉袄霎时透出银镯轮廓,道夫脊梁的茶枝纹遇浆暴长,藤蔓状金纹顺脖颈爬上耳廓。赵明举手机狂拍:“证据!变异的证据!”

暴雨冲刷着翡翠浆。阿梨在茅棚角绞湿发,道夫突然扔来干布巾。少女转身时领口微敞,锁骨下月牙疤正泛青莹。道夫喉结滚了滚,伸手要碰又缩回:“还疼么?”话音未落,赵明举着试管冲进来:“刮点皮屑做样本!”道夫抄起药锄横挡,锄尖寒光映见研究员眼底的贪色。

祠堂断墙下新立了界碑。道夫爷爷用枣木拐刻字:“茶脉眼,擅动者断子绝孙。”赵明带着律师函来时,老人正咳在碑面,血沫子喷出个鲜红的“茶”字。道夫抡锤加固碑基,锤头砸偏擦破手背,血珠滚入石缝——青石碑竟嗡嗡震颤,背面浮出光绪年茶契的阴刻拓印。

终审那日飘着桃花雪。赵明播放道夫脊背生纹的视频,法庭哗然。白发教授突然呈上陶罐:“这才是真证据!”罐里翡翠浆已凝成茶膏,膏体嵌着半枚靛蓝校徽——芳丫头失踪那年别的校章。法官敲槌那刻,道夫心口疤痕突绽金光,整座法庭的地砖缝钻出茶芽,嫩梢齐刷刷指向赵明西装口袋。法警搜出紫晶试管时,管底“昭和化工”的钢印还沾着茶苗根须。

道夫家老灶膛重砌那日,扒出个生锈铁盒。盒里存着林溪寄回的茶籽,籽粒裹在泛黄的《东京茶学学报》里。阿梨抖开报纸时,夹页掉出张合照——穿学生装的婆婆搂着年轻的道夫爹,背景是挂“茶脉研究所”木牌的雷劈木。道夫突然抢过照片塞进灶洞,火舌卷着旧时光,映亮阿梨腕间晃动的银镯。

新茶苗冒尖那日,道夫挑水浇墒。阿梨蹲身间辫梢扫过茶梢,露珠滚进她后颈。少年撂下水桶去拂,粗粝指腹擦过少女温热的皮肤,两人触电般弹开。尚未倾倒的水桶晃了晃,泼湿道夫新纳的千层底,水痕漫成个歪扭的“茶”字。

晒谷场西头新起了玻璃房。赵明押着茶商赔款建的育苗棚,如今成了省茶研所基地。道夫每日去记录苗情,本子上画满枝杈图。那日阿梨送饭来,见少年趴睡在苗床边,钢笔尖扎进本子,墨渍晕染了茶脉图。少女抽笔时道夫惊醒,本子哗啦落地,散出夹页的并蒂茶花标本——正是去年暴雨夜,两人在雷劈木下拾的花。

暮色染红苗床时,道夫将新采的苦楝果塞给阿梨:“驱虫的。”少女低头抠果肉,青皮汁液染绿指甲。道夫突然捉住她指尖,拿草叶细细擦拭。晚风穿过玻璃棚,吹得茶苗沙沙响,嫩叶上未曦的露珠滚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碎成晶莹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