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86章 岂谓国库真无饷,只因私蠹已先餐(第2页)

李嵩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滚落,浸湿了锦袍领口。他 “噗通” 一声跪地叩首,额头重重撞在金砖上:“陛下明鉴!谢渊与岳峰勾结,伪造账册诬陷老臣!他们是想借调兵之事扳倒户部,把持朝政啊!”

萧桓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御案,檀木案面发出笃笃声响。他望着地上跪着的李嵩,又看看岳峰手中的塘报与谢渊呈的账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殿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檐角的铁马叮当作响,殿内的群臣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 这场关乎大同卫存亡的博弈,此刻正悬于帝王的一念之间。岳峰望着萧桓犹豫的眼神,心中陡然一沉,他分明看见李嵩与后排的英国公张懋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的得意与笃定,像一根冰针刺进他的心里。

英国公张懋突然从勋贵列中走出,猩红的蟒袍在炭火光中泛着油光,身后十余名勋贵齐刷刷出列,靴底踏在金砖上发出整齐的闷响。“陛下,” 张懋微微躬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京营将士多是勋贵子弟,自幼长于京师,从未经边关风霜,调去大同卫凶多吉少,恐寒天下将士之心。” 他眼角余光扫过岳峰,意有所指地补充,“且岳都督与周昂是同科武举,私交甚笃,此次请兵未必公允,不如再查边报虚实,三日后再议不迟。”

“前岁岳峰查泰昌旧案,将英国公府牵连其中,” 后排的定国公附和道,“难保他不是借调兵报私仇!” 勋贵们纷纷点头附和,殿内顿时嘈杂起来,“国库空虚”“京营不可动” 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张密网将岳峰的奏请牢牢罩住。

岳峰气得甲胄都在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英国公此言何意?大同卫军民此刻正浴血奋战,城砖上的血迹未干,尔等却在此以‘私心’揣测忠良,良心何在?” 他上前一步,甲片碰撞声震得殿内寂静片刻,“边报上的‘城破在即’是周昂用性命换来的急报,岂是‘虚实待查’四字能搪塞的?”

张懋冷笑一声,袍袖一甩:“都督只需管好边关军务,国库支应、京营调度自有户部、兵部操心,何必越俎代庖?” 他微微抬下巴,目光扫过阶下的勋贵,那眼神里的笃定像一根针,刺得岳峰心口发闷。

萧桓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中争执的群臣,眉头拧成一个深结。御案左侧堆着大同卫的塘报,“城破在即” 的朱批触目惊心;右侧是户部的国库账册,“现银仅存二十五万” 的墨迹冰冷刺眼。他知岳峰忠勇,周昂决不会虚报军情;也信谢渊查案严谨,粮饷必有猫腻。可张懋身后的勋贵们掌控京营半数兵力,若强行调兵,恐引发朝堂动荡。萧桓揉着发胀的眉心,声音透着疲惫:“调兵之事,需再查国库明细,三日后再议。”

“陛下!” 岳峰急得往前半步,膝盖几乎触到金砖,“三日!大同卫撑不过三日!周昂在塘报里说‘城破之日臣必殉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 萧桓却摆了摆手,龙椅转动的木轴声在殿中回荡:“朕意已决,退朝。”

岳峰僵在原地,望着萧桓离去的背影,眼角余光瞥见李嵩与张懋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 那眼神里藏着得意的笑,像北境的寒冰,瞬间冻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退朝后,李嵩几乎是小跑着赶往英国公府。张懋的书房早已备下暖酒佳肴,鎏金酒壶在炭火上煨着,散发出醇厚的酒香。李嵩刚坐下就灌下一杯酒,酒液顺着嘴角流淌,浸湿了锦袍领口,他擦着汗道:“岳峰那厮咬住粮饷不放,今日竟翻出王奎的旧账,怕是查到些什么了。”

张懋把玩着玉酒杯,杯壁映出他阴鸷的脸:“怕什么?” 他冷笑一声,用银箸敲了敲案上的账册,“国库账册早让书吏做了手脚,南疆赈灾的二十万两亏空都记在‘不可抗损耗’里,他拿不出实证。岳峰不过是匹夫之勇,翻不了天。”

正说着,王瑾掀帘而入,脸色发白,手里捏着一封密信:“刚收到宣府的信,侄儿王奎说,岳峰的人在查粮车旧账,连‘每石换羊皮’的记录都翻出来了,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酒杯重重顿在案上:“蠢货!杀人只会留下把柄。” 他凑近两人,声音冷得像冰,“让王奎连夜躲进北元部落,找个可靠的牧民窝藏,把所有账册、书信全烧了,片纸不留。没了证据,岳峰就算猜到也无可奈何。” 三人举杯碰饮,酒液在杯中晃荡,映出他们贪婪而狰狞的嘴脸,炭火的红光落在他们脸上,像一层血色。 接下来的三日,成了与时间的赛跑。岳峰每日天不亮就捧着新到的塘报入宫,塘报上的字迹一日比一日潦草:“十月初九,冻毙士兵增至十人,箭矢不足万支,西城垣又塌三丈”“十月初十,周昂率亲卫死守西城,身中两箭仍未下城”“十月十一,北元用投石机攻城,粮仓被砸中一角,余粮不足五日”。每一个字都浸着血与泪,岳峰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塘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