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86章 岂谓国库真无饷,只因私蠹已先餐(第3页)

谢渊也没闲着,他带着缇骑追查王奎的踪迹,从宣府到张家口,沿途驿卒都说 “王千户带着粮车往草原去了”,还在王奎的住处搜出半封未烧完的信,上面 “与北元交易需谨慎” 的字迹依稀可见。可每当他将证据呈给萧桓,户部的回奏总是 “国库空虚,无可调之饷”,李嵩甚至捧着账簿哭诉:“通州仓只剩三万石粮,若调给大同卫,京师下月就无粮可发。” 兵部则称 “京营久未操练,需再训三日方能成行,否则恐误战事”。

十月十一傍晚,玄夜卫缇骑浑身是雪地赶回,跪在岳峰值房:“大人,王奎已逃入北元部落,宣府粮库的账册被一把火烧了,只在灰烬里找到这张残页。” 残页焦黑不全,却能看清 “每石换北元羊皮一张,月终与英国公府分账” 的字样,墨迹被火烤得发脆,一碰就掉渣。岳峰将残页拍在案上,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大同卫的方向隐在风雪里,他仿佛能听见城破的呐喊 —— 三日之限已到,援兵仍无音讯。

十月十二早朝,萧桓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如霜。李嵩与张懋跪在阶下,仍是那套 “国库空虚”“京营不可动” 的说辞,张懋甚至带了几名京营将领哭诉:“士兵们畏寒,恐难适应边关风雪。” 最终,萧桓闭了闭眼,缓缓下旨:“京营暂不调动,着户部从通州仓拨粮五千石,兵部调蓟辽边军一万驰援,限十日内抵达大同卫。”

五千石粮仅够大同卫三日之需,一万蓟辽边军要走十日,远水救不了近火。旨意宣读时,岳峰站在殿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他望着李嵩、张懋、王瑾等人如释重负的表情 —— 他们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仿佛大同卫的危局与他们毫无关系。

退朝后,谢渊陪着岳峰站在丹墀下,雪花落在两人肩头,瞬间融成水珠。“他们不是怕国库空虚,” 谢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彻骨的寒意,“是怕援兵到了,周昂活着回来,与你联手查粮饷旧案,到时候英国公府、户部、兵部的龌龊事,怕是要连根拔起。”

岳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大同卫的方向被风雪吞没。他终于明白,这场看似因 “国库空虚” 而起的驳回,从来不是银钱的问题。那些藏在账册里的贪腐,那些盘根错节的勾结,那些用边军性命换来的私利,才是真正挡住援兵的高墙。寒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像无数根针,刺得他眼眶发酸 —— 边城的血,终究还是成了朝堂博弈的牺牲品。

片尾

《大吴史?德佑本纪》 载:“德佑三十七年冬十月,大同卫城破告急,岳峰奏调京营三万援兵,遭户部尚书李嵩、英国公张懋力拒。嵩以‘国库空虚’入奏,伪造南疆赈灾耗银五十万两账册,实则将二十万两私吞;懋串联勋贵,称‘京营子弟不可涉险’,暗恐旧案败露。帝萧桓虽察账册有伪,然惮于勋贵势大,终允其请。

大同卫因此迟得援兵十日,西城垣全毁,守将周昂身中七箭战死,军民殉国者逾五千,粮草军械尽焚于战火。史称‘此拒非仅因财绌,实显户部与勋贵勾结,以空账阻援、以私权害公,为德佑朝边军之最深创痕,边庭自此多怨声,京营与边军隔阂渐生’。”

卷尾

《大吴史?论》 曰:“首请受阻,非独财之困,实乃权之私积弊也。户部以‘空虚’为名,行贪墨之实,将赈灾银、边饷尽入私囊;勋贵以‘戍卫’为辞,护奸腐之利,视边军性命如草芥。岳峰之忠,披甲叩阙而难撼官官相护之网;周昂之勇,浴血守城而不敌朝堂算计之棋。

所谓‘拒援’,拒的不仅是三万甲兵、十五万粮饷,更是边军对庙堂的信任、百姓对社稷的期盼。国库之虚,非天之所降,乃人之所窃;援兵之迟,非路之遥远,乃心之幽暗。庙堂无公,则账册皆伪;边庭无援,则忠魂难安。此拒之后,边军‘粮饷难请、援兵难待’之叹日增,德佑朝后期边备废弛、民心离散,实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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