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91章 不是将军轻国法,只因黎庶盼求生(第2页)

岳峰一把夺过账册,指尖划过 “待拨英国公府采买” 的批注,墨迹尚未干透。他翻到前页,九月秋粮入库记录写着 “实收六千石”,十月出库却记着 “拨边军一千石,余五千石”,可旁边的粮仓入库台账上,十月实际入库只有五千石 —— 明显少了一千石。

“这一千石去哪了?” 岳峰的声音冰冷,王敬脸色一白,强作镇定:“许是记账疏漏。” 岳峰冷笑,指腹点着账册上的朱印:“这是你的私印,疏漏?我看是故意少记,好挪用军粮给英国公府!” 他忽然想起偏关粮尽的惨状,怒火中烧,“宁武关若破,这账你敢担?”

王敬攥紧算盘,红木框子被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算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粮仓里格外刺耳,暴露了他强装镇定下的慌乱:“都督莫血口喷人,开仓需户部勘合文书,我…… 我只是按章办事,做不了主。” 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腰重重撞到粮囤,发出 “咚” 的闷响,麻袋里的麦粒簌簌滚落,那里藏着张懋昨夜派人送来的密信,信纸边角硌着皮肉,“拖一日,岳峰便多一分罪” 的字迹仿佛还在发烫。

“做不了主?” 岳峰转身对缇骑沉声道,“取《大吴军法》来!” 缇骑捧着蓝布封皮的法典快步上前,法典边缘磨损的布纹里还沾着陈年墨渍。岳峰手指翻飞,精准翻到 “军前急务” 篇,泛黄的纸页上 “凡边城告急,军粮阻滞,主将可凭都督府令牌提调就近粮仓,先拨后补文书,阻挠者以通敌论处” 的黑体字在烛火下格外醒目,他声音掷地有声:“王主事,这条律法你熟吗?”

王敬的额头渗出黄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凝成水珠滴进衣襟,他喉结剧烈滚动:“可…… 可户部有令,无尚书印信不得擅动军粮……”“军法大于部令!” 岳峰厉声打断,眼神如刀般剜向他,“宁武关两千守兵今夜若因无粮弃城,北元铁骑明日就能踏平太原,届时你、我,还有背后下令扣粮的人,都要去诏狱署领死!”

粮仓大使缩在角落,棉帽上的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他颤声道:“主事,要不…… 先开仓吧?军法真的…… 真的马虎不得,去年大同卫驿丞阻粮,可是被缇骑当场斩了的……” 王敬猛地瞪向他,眼神淬着毒,可在接触到岳峰冰冷如霜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呵斥突然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着说不出话来。岳峰的手缓缓按在刀柄上,鲨鱼皮鞘与甲片碰撞的轻响在粮仓里荡开,每一声都像敲在王敬心上:“最后问一次,开不开仓?”

王敬咬着牙别过脸,下颌线绷得发白,算盘被攥得几乎散架。岳峰突然转身对缇骑厉喝:“按军法,阻挠军粮者,缇骑可先斩后奏!” 话音未落,缇骑拔刀出鞘,寒光在粮囤间一闪而过,刀身在烛火下映出王敬惨白的脸。“开!开仓!” 他浑身一颤,终于崩溃般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粮仓大门 “吱呀” 惨叫着被推开,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来,五千石粮草堆成的小山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麦色,麻袋上 “山西镇秋粮” 的红字被潮气浸得发黑,边角还留着运输时的磨损痕迹。岳峰盯着粮堆眉头紧锁,突然对亲卫道:“每十袋抽验一袋!” 亲卫抽刀划开麻袋,麦粒滚落的声响里混着沙砾摩擦声 —— 十袋粮里竟有三袋掺着沙土,最底下那袋的麻袋缝里还藏着张油纸小纸条。

岳峰展开纸条,上面 “英国公府采买,每石抽三成‘手续费’,王敬亲收” 的字迹潦草却刺眼,墨迹里还沾着麦糠。他将纸条塞进怀中,对押粮官厉声道:“今夜三更前必须送到宁武关,用玄夜卫的令牌开路,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若缺一斤粮、迟一刻到,提头来见!” 押粮官单膝跪地领命,甲胄碰撞声在风雪中格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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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提笔在仓册上写下 “军情紧急,强提五千石,后补文书 —— 岳峰”,狼毫笔尖划破纸页,墨痕深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王敬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抖得握不住笔,蘸了三次墨才写下密信:“岳峰持军法强提粮草,已违国法,粮中掺沙事或败露,请速示下。” 窗外的风雪卷着呜咽声掠过粮仓,粮车轱辘碾压冻土的声响渐行渐远,而这场关于粮草与性命的博弈,才刚刚撕开一角。 十一月初四清晨,王敬的密信裹在油纸里送入李嵩府邸。李嵩捏着信纸的手指泛白,墨迹在烛火下映出 “岳峰强提粮草” 的字样,他忽然低笑出声,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燎了燎,灰烬飘落在紫檀案上:“果然急了,擅动军粮可是抄家的罪名。” 他立刻从暗柜取出弹劾章,上面早已写好 “岳峰目无国法,擅提军粮,恐谋不轨”,又用朱砂笔在 “擅提” 二字上重重圈了圈,带着管家匆匆入宫。

紫宸殿内,李嵩刚跪下就捶胸顿足,锦袍前襟被泪水打湿:“陛下!岳峰绕过户部,仗着军法强提太原粮仓五千石,还说‘军法大于国法’!这哪里是提粮,分明是藐视朝廷,恐有反心啊!” 他膝行几步,将弹劾章举过头顶,声音嘶哑,“太原粮仓是山西镇全年救命粮,他一句话就提走五千石,置边军越冬于不顾,求陛下严惩!”

张懋紧随其后入宫,孔雀翎补子在晨光下泛着光泽,他捧着仓册副本,声音洪亮如钟:“陛下!《大吴律?军律篇》明文规定‘擅提军粮者斩立决’!岳峰仅凭都督府令牌就开仓,连兵部印信都没有,这是公然抗法!” 话音刚落,英国公府的门生故吏纷纷出列,户部侍郎颤声道:“臣附议!军粮调度关乎国本,若人人效仿岳峰,国库岂不乱套?” 勋贵们齐刷刷跪倒,“请陛下收回京营兵权”“将岳峰打入诏狱署” 的喊声震得殿梁落灰,偏关失陷的罪责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萧桓望着御案上堆叠的弹劾章,最上面那本还沾着李嵩的泪痕,而桌角的宁武关急报墨迹淋漓,写着 “士兵已日食雪块”。他指尖划过 “岳峰强提” 四字,眉心拧成疙瘩 —— 他何尝不知岳峰性急,但擅动军粮确是重罪;可若真严惩,宁武关今夜必破。殿内的争论声越来越烈,李嵩的哭诉与张懋的呵斥交织,他忽然抬手按住额头:“谢渊何在?让他立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