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戍卒青锋锈未磨,昨夜犹挑北元车(第2页)
窗外的风卷着雪打在窗纸上,像无数只手在拍。王庆望着供状上空白的指印处,突然想起岳峰在雁门关教他的话:"当兵的刀,该砍向外敌,不是自己人。" 可此刻,这把刀却被人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卯时
镇刑司刑房的惨叫声刺破晨雾。刘显被铁链吊在横梁上,脊背上的皮肉翻卷着,"通敌" 二字的烙铁印正往外渗着黄脓,每动一下,铁钩穿过的琵琶骨就发出咯吱的响,像要断了。
李谟捏着支狼毫,蘸着刘显的血在供状上补写 "岳峰旧部周平参与"。血珠在纸上晕开,他突然想起李嵩的嘱咐:"把玄夜卫也扯进来,让圣上觉得处处是党羽。"
"李谟你个奸贼!" 刘显的嗓子已喊得嘶哑,血沫子从嘴角漏出来,"那八百石粮是你让人换了北元的草料,还想栽赃岳将军?" 铁链剧烈晃动,带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沾在李谟的蟒袍上。
站在一旁的王庆突然别过脸,不敢看刘显的眼睛。昨夜李谟给他看的 "证据" 里,有周平与北元使者交谈的画像,画中周平的玄夜卫腰牌歪在腰间 —— 那是去年周平在大同卫救他时,被流矢打歪的,此刻却成了通敌的铁证。
李谟将染血的供状往王庆面前一推,朱砂印泥在旁摆着,红得像刚剜出的心。"画押吧," 他拍了拍王庆的肩,"阳曲卫的麦子快熟了,你总不想让弟兄们的血汗,都成了谋反的罪证。"
辰时
文华殿的鎏金铜炉里,安息香的烟缕顺着龙纹梁柱盘旋,与殿外飘入的雪气撞在一处,散出清冽中带着诡异的香。萧桓指尖叩着御案,案上摆着两物:谢渊呈上的阳曲卫屯田账册,与李谟送来的狼头旗残片。
"陛下,此旗残片的缺口边缘平整,显系人为裁剪。" 谢渊伏地叩首,朝服的下摆沾着雪,在金砖上洇出浅痕,"阳曲卫去年亩产三石,皆有户部监粮官的朱印为证,何来私囤兵器谋反?"
李谟站在一旁,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像条吐信的蛇。"谢尚书有所不知," 他慢悠悠地说,"北元常以屯田为饵,诱边军私通。这账册上的 ' 八百石粟米 ',去向至今不明,恐已落入敌营。"
萧桓的目光落在账册的 "大同卫" 三字上,突然想起昨夜李德全递的密报:王庆的儿子在国子监与北元质子过从甚密。他抓起狼头旗残片,缺口的形状竟与谢渊呈上的屯田文书边角破损处惊人地吻合 —— 那文书是王石头按过指印的,指印边缘还带着麦秸的毛刺。
"谢尚书," 萧桓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你可知私扣军粮,按律当斩?"
巳时
三法司会审堂内,周立仁的手在卷宗上抖得厉害。案上摊着王庆的屯田账与镇刑司的粮册副本,两处记载的 "八百石" 数目虽合,可账册的纸纹新旧却差着半年 —— 王庆的账是去年腊月的麻纸,镇刑司副本却是今年正月的宣纸。
"周大人何故迟疑?" 李谟把玩着茶盏,盏沿的茶渍圈像道解不开的锁,"王庆自己都认了,这批粮是给岳峰旧部的 ' 过冬费 ',难道还能有假?"
谢渊突然起身,朝服的玉带撞在案角,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作响。"认了?" 他抓起王庆的供状,指腹划过 "通敌" 二字,"用烙铁烫出来的供词,镇刑司也敢当铁证?" 他转向吴景明,"大理寺验过刘显的伤,那烙铁印是新烫的,与供状日期差着三日 —— 这如何解释?"
吴景明的脸涨得通红,喉间发紧。今早李嵩府的人送来帖子,说他外放的儿子已在赴任途中,帖子末尾画着个狼头,与镇刑司呈的残片一模一样。他低下头,指尖抠着朝笏上的裂纹,那是去年为阳曲卫冤案叩门时,被门环撞的。
堂外突然传来喧哗,玄夜卫押着个镇刑司缇骑闯进来。"大人," 缇骑跪在地上,怀里揣着本账册,"这是从李谟亲随房里搜的,记着八百石粟米换成了北元的战马,藏在大同卫旧粮仓!"
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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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刑司马厩后的密道里,李谟正往马靴上缠裹腿。缇骑来报 "账册被搜" 时,他就知道该走了 —— 李嵩昨夜已送密信,说 "王庆可弃,保大局"。靴筒里藏着枚北元银戒,是当年与漠南贵族交易的凭证,此刻硌得脚踝生疼。 王庆堵在密道出口,手里攥着那道黄绫密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李谟,你把八百石粮换了战马,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声,像无数个岳峰在问。
李谟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干什么?保你我性命!" 他猛地拔刀,刀刃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岳峰旧部、北元战马、通敌供状 —— 这些拼起来,才是圣上最想看到的 ' 边患 '。你以为陛下真信你?他不过是借你的刀,斩岳峰的根!"
密道外传来玄夜卫的喝问声,谢渊带着人堵了去路。王庆望着李谟手里的刀,突然想起岳峰在雁门关挡箭时,背上的血在雪地里晕开,像朵开得极艳的梅。他猛地将密旨往李谟脸上一掷,黄绫展开的瞬间,朱红蟠龙印在阴影里亮得刺眼。
未时
文华殿的御前会审已持续三个时辰。王庆跪在中央,解开的衣襟露出肩胛处的箭疤 —— 那是岳峰在雁门关给他挡箭时,流矢擦过留下的。"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指腹抚摸着疤痕,"岳将军若想反,何必在雁门关替臣挡箭?何必把阳曲卫的屯田办得比军仓还丰实?"
谢渊呈上从大同卫旧粮仓搜出的北元战马,马鬃里缠着的镇刑司腰牌在阳光下泛着铜绿。"此牌刻着 ' 北镇抚司李 ',与李谟的腰牌编号相连。" 他展开战马交易的账册,上面的墨迹与李谟伪造的供状如出一辙,"八百石粟米并未通敌,是李谟与漠南贵族私换战马,欲栽赃岳峰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