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528章 三封血疏留中去,谁念征人腹内煎(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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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仁抱着卷宗从旁走过,低声道:"李首辅昨晚递了密折,说 ' 岳峰借焚仓案削镇刑司权,是想学魏王萧烈 '。" 谢渊猛地抬头,檐角冰棱恰好坠落,砸在石阶上碎成齑粉。魏王萧烈以 "清君侧" 为名谋反的旧事,是刻在萧桓骨头上的忌讳,谁提谁就是往刀尖上撞。他望着宫门处那道紧闭的朱漆,忽然觉得这宫墙比宣府卫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 那里的冷能靠铠甲挡,这里的冷却能钻进骨头缝里。 片尾

《大吴史?边镇志》载:" 德佑十四年,北元夜狼部围攻宣府卫三月,粮尽退军。时西城楼积雪深三尺,岳峰率残兵修补粮仓,焦土中竟寻得未焚麦种三斗,亲播于卫外荒田。

帝萧桓欲重审焚仓案,命玄夜卫取张二狗案卷。沈毅回奏 ' 张二狗已于九月病卒于镇刑司地牢,尸身已焚 ',查其死因,镇刑司呈 ' 暴疾 ',玄夜卫验 ' 肋骨折断七处 ',终无定论。

李嵩复奏 ' 火油账册、蜡丸密信皆存镇刑司,今夏雨水渗漏,字迹尽毁 ',并举 ' 岳峰私播麦种,恐有拥兵自守之心 '。帝默然,终下 ' 边镇初定,不宜再扰 ' 之旨,焚仓案遂罢。

次年春,李谟以 ' 协查不力 ' 流放辽东,行前乞见岳峰,不许。岳峰仍守宣府,每朔望登西城楼,必北望京城,袖中藏麦种一袋,乃焦土所拾者。"

卷尾

萧桓的 "不信",从来不是简单的昏聩。当玄夜卫的铁证摆在御案,他指尖摩挲的不仅是蜡丸残片,更是元兴帝遗留的《驭边策》—— 那册蓝布封皮的旧书里,"边将权重必生乱" 的朱批被先帝指甲划得发亮。他压下案子的那个雪夜,李德全在暖阁角落发现撕碎的纸团,拼凑起来是 "若岳峰真反,宣府卫三日可破京师" 的字迹,墨迹里还沾着帝王指节的血痕。

帝王的权衡,从来在江山与人心间走钢丝。元兴帝削魏王萧烈兵权时,何尝不知其冤?可比起 "可能的反","必然的稳" 永远更重。萧桓看着宣府卫送来的麦种,那粒粒焦黑的种子在锦盒里躺着,像在嘲笑他的猜忌 —— 可他更怕这双手既能播麦,亦能举刀。镇刑司与玄夜卫的角力,不过是他掌心的两颗棋子,哪颗重了,便往另一边挪挪,至于棋子上的血痕,从来是帝王术里该有的斑驳。

谢渊在刑部值房焚尽案宗时,火星溅在 "火油采购" 四字上。他想起那年冬,岳峰差人送宣府新麦至京,麦袋里藏着张字条:"臣守的是城,不是陛下的疑。" 那时他才懂,有些裂痕一旦刻在君臣之间,纵是金汤也填不平。沈毅后来告老还乡,临终前对子孙说:"玄夜卫的刀能斩凶犯,斩不了帝王心里的鬼。"

宣府卫的老卒们还记得,德佑十四年的麦种汤是涩的。岳将军把焦土寻来的麦种煮成糊糊,自己先舀了一碗,说 "这是咱们欠粮仓的"。雪落在他鬓角,混着麦汤的热气凝成霜,可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神比城楼的冰棱还冷。后来那些麦种发了芽,在焦土上长成青青的苗,老卒们说那苗长得怪,根往地下扎得极深,像要把那年的冤屈全埋进土里。

多年后大同卫破,兵卒从废墟里挖出岳峰当年的麦种袋,里头藏着半张纸,是谢渊的笔迹:"君疑如刀,刀刀割忠骨。" 纸角还沾着麦壳,想来是被反复摩挲过的。这世间最烈的酒,从来不是烧刀子,是忠良饮下的猜忌;最痛的伤,不在肋骨折断处,在明知清白却不得不吞的委屈。

德佑年间的雪,终究没化透。它埋了宣府卫的粮仓,埋了张二狗的尸骨,也埋了大吴最后一点君臣相得的念想。直到多年后,有江南士子游宣府,见西城楼荒田麦浪翻滚,老农告 "此岳将军所播焦种之后",遂题诗于壁:"一寸焦种一寸心,十年雪掩未全沉。莫言边地无忠骨,麦垄犹知帝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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