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年旧部同生死,一夕惊变辨尔曹(第3页)
谢渊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的烛台摇晃:"炸膛时,谁在西城楼?" 张狗儿的嘴唇哆嗦着:"是... 是李谟的亲信,他们说 ' 要让岳峰背这个黑锅 '。"
堂外突然传来喧哗,李德全匆匆进来,附在谢渊耳边低语:"陛下说,不必等秋后,今日就判。"
李嵩在府中听闻张狗儿招供,正想让王敬带着密信投奔襄王,却被玄夜卫堵在书房。沈毅的佩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还在撕墙上的字画 —— 那里面藏着与萧漓往来的密信。"李首辅," 沈毅的声音像冰,"襄王萧漓已被玄夜卫拿下,您就别费力气了。"
李嵩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辅佐陛下十年,难道不比岳峰那武夫忠心?" 沈毅踹开他脚边的炭盆,火星溅在他的官袍上:"忠心?您让番役妻儿做人质时,怎么不说忠心?"
书房的梁柱上,还挂着元兴帝赐的 "忠勤" 匾额,被沈毅的刀鞘撞得晃了晃,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被虫蛀的窟窿。
三法司合议时,大理寺卿犹豫道:"李嵩是首辅,萧漓是亲王,按律当请陛下亲审..." 谢渊打断他,将两封密信拍在案上:"律载 ' 谋逆不分亲疏 ',当年魏王萧烈,不也是先帝的亲弟弟?"
刑部侍郎指着 "密杀令" 上的印鉴:"镇刑司北厂的印,该不该追责掌印太监?" 谢渊摇头,指尖划过卷宗里 "番役家属皆为李嵩所质" 的记录:"掌印太监是被胁迫,可免死,但镇刑司的 ' 密杀令 ' 制度,必须废。"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 "永熙帝废镇刑司监军" 的旧档上,谢渊突然想起父亲曾说:"律法的用处,不是捆住好人,是让坏人藏不住。"
岳峰给萧桓的奏疏里,没提李嵩的罪,只写了大同卫的现状:"城楼需重修,箭库需补箭,战死将士的孤儿寡母需抚恤,镇刑司留下的缇骑营,该遣散归农了。"
奏疏递到紫宸殿时,萧桓正在看元兴帝的《北伐笔记》,其中一页写 "边军最怕三样:粮不足、箭不锐、自家人捅刀子"。他提笔在岳峰的奏疏上批:"粮由户部直发,箭由工部监造,缇骑营... 让岳峰挑些老实的补入边军,剩下的给田归农。"
李德全在旁道:"陛下,李嵩的党羽还在朝堂,要不要..." 萧桓合上笔记,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新叶正长得茂盛:"留着,让他们看看,边军是怎么守土的。"
萧桓在午门斩李嵩、萧漓,镇刑司北厂被裁,番役家眷皆由玄夜卫护送归乡。张狗儿因戴罪立功,免死充军大同卫,他临行前给岳峰磕了三个头,说 "俺要去西城楼,给那些被炸死的弟兄磕个头"。
谢渊在刑部的院子里烧旧档,其中有镇刑司历年的 "密杀令" 存根,火光里仿佛能看见无数冤魂。岳峰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块从刘三身上搜出的令牌 —— 那是魏王当年的旧物,刘三一直挂在脖子上。
"他也是个可怜人。" 岳峰将令牌扔进火里,"被仇恨捆了一辈子。" 谢渊望着火苗,突然道:"下月,我要去大同卫,把战死的弟兄名字刻在城墙上。"
宣府卫的老兵给岳峰送来新铸的箭,箭杆上刻着 "大同卫" 三个字。赵二郎在旁道:"将军,谢大人说,三法司要编《镇刑司案录》,让后人知道这些事。"
岳峰摸着箭杆上的刻痕,想起十年前在雁门关,元兴帝握着他的手说:"边军的箭,要射向外敌,更要射向藏在暗处的蛀虫。" 风从营外吹进来,带着新麦的香气,远处传来大同卫传来的号角声 —— 那是收麦的号声,不是厮杀声。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亲兵们都觉得奇怪,只有赵二郎知道,将军是想起了当年在雁门关,弟兄们举着箭欢呼的样子,那时的天很蓝,箭杆上的 "忠" 字,比太阳还亮。
片尾
《大吴史?岳峰传》载:"十四年六月,镇刑司番役袭岳峰营,败,获密杀令。帝遂命谢渊主审,穷究牵连,李嵩罢相,镇刑司北厂改隶玄夜卫,番役 ' 密杀令 ' 悉收内库。"
《镇刑司旧档》残页记:"是年秋,有番役妻泣告刑部,称 ' 夫为李嵩所逼,非本心 ',谢渊录其词,存于 ' 镇刑司冤案卷 ',至永熙年间始刊行。"
卷尾
宣府卫的槐树下,岳峰将刘三等人的尸体葬在周平旁边,墓碑上不刻姓名,只写 "镇刑司番役"。亲兵问他:"将军,这些人是刺客,配葬在这?" 他望着大同卫的方向,那里的新麦刚熟,麻袋上已不见 "镇刑司监运" 的字样。
"他们也是被逼的。" 岳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地下的人,"边军的仇,该记在北元身上;自己人的债,得记在心里 —— 什么时候忘了,什么时候就离败亡不远了。"
那年冬天,萧桓下旨 "镇刑司不得干预边军军务",岳峰在宣府卫收到旨意时,正给大同卫的伤兵换药。药布上的血混着药汁,红得像当年雁门关的雪,只是这一次,他手里的刀,终于只需要对准城外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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