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545章 莫叹沙场征战苦,更防朝内有豺狼(第2页)

缇骑冷笑:"石指挥是质疑镇刑司的安排?李谟缇骑在大同卫有急报,说北元主力在驿道布防,只能走黑松林。这是司礼监李德全公公亲批的路线,你敢不从?"

石彪喉头滚动 —— 他父亲石亨虽为夺门功臣,却也怵李德全三分。他将地图卷好,沉声道:"出兵。"

队伍出发时,夕阳正沉,京营士兵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串将断的线。石彪回头望了眼巍峨的京城,突然觉得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七月初九,阳和口外黑松林。北元夜狼部首领巴图坐在一块巨石上,摩挲着手里的羊皮地图 —— 这是三日前一个汉人商人送来的,上面用朱砂标着京营的行军路线、扎营地点,甚至连粮草何时运到都写得清清楚楚。

"首领," 亲兵来报,"探马说京营已进黑松林,前后绵延三里,走得很慢。"

巴图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汉人皇帝派来的,果然是软脚虾。告诉兄弟们,按原计划,等他们走到峡谷最窄处,先断其后路,再放箭。"

他身后的五千骑兵早已埋伏在两侧山坳里,马蹄裹着麻布,刀箭上涂了防锈的油脂。这黑松林是巴图的地盘,他在这里打了十年仗,闭着眼都知道哪里适合设伏。那汉人商人说,只要全歼这支援兵,大同卫必破,到时候镇刑司会送十车茶叶、二十匹绸缎作为谢礼。

"首领," 另一名亲兵低声道,"那汉人商人还说,京营的都指挥叫石彪,是个草包,很好对付。"

巴图拔出弯刀,月光照在刀上:"管他是谁,进了黑松林,就是阎王的客人。"

午时,黑松林峡谷。石彪勒住马,看着前方仅容两人并行的窄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已经走了两天,连个北元的影子都没见到,太安静了,安静得像座坟墓。

"将军," 传令兵跑过来,"后队报说粮草车陷进泥里,得停下来修整。"

石彪翻身下马,走到峡谷边,见两侧山壁陡峭,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藏几百人不成问题。他突然想起父亲说的 "有人不欲援兵抵达",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传我命令," 他厉声喊道,"全军加速通过峡谷,到前面开阔地扎营!让粮草队先弃掉部分辎重,务必跟上!"

可已经晚了。一声呼哨划破寂静,两侧山壁上突然滚下巨石,砸断了前队的去路。紧接着,箭如骤雨般落下,京营士兵惨叫着倒下,队伍瞬间溃散。

"列阵!列阵!" 石彪拔刀呼喊,却挡不住士兵的恐慌。这些京营士兵多是市井子弟,平时只在校场操练,哪见过这等阵仗?有人转身想跑,却被后面的人堵住,自相践踏。

北元骑兵从山坳里冲出来,像砍瓜切菜般收割着生命。石彪挥刀砍倒两个骑兵,却被一支冷箭射中左臂。他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终于明白 —— 这不是伏击,是屠杀。

十二日,宣府卫。谢渊接到黑松林败报时,正在核查大同卫的粮账。报信的士兵浑身是血,说石彪仅带十余人突围,其余尽数战死,粮草辎重全被北元劫走。

"不可能!" 谢渊猛地拍案,"五千人就算全是老弱,也能撑到阳和口,怎么会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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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哭道:"谢大人,北元像是知道我们要走哪条路,把峡谷两头都堵死了,我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石指挥让我带话,说路线有问题,是镇刑司给的地图..." 谢渊的手指在案上抠出深深的痕。他立刻让人备马,要去黑松林查勘,却被玄夜卫百户王瑾拦住。

"谢大人,镇刑司有令," 王瑾脸色苍白,"说京营覆没是 ' 天意 ',不让任何人去现场,违者以 ' 通敌 ' 论处。"

"天意?" 谢渊冷笑,"我看是人为!王百户,你敢拦我?"

王瑾扑通跪下:"谢大人,您斗不过他们的。昨晚玄夜卫指挥使收到密令,说 ' 此事涉及中枢,不准查 '。那送地图的缇骑,已经被调去广东了,连家眷都连夜迁走了。"

谢渊看着王瑾颤抖的肩膀,突然明白这背后有多深的水。有人故意让京营送死,目的就是让大同卫彻底孤立无援。而能调动镇刑司、京营,还能让玄夜卫闭嘴的,除了李德全和徐文良,再无他人。

十三日,乾清宫。萧桓看着李德全递上的奏报,上面写着 "京营遇伏,力竭覆没,石彪仅以身免",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平静。

"力竭覆没?" 萧桓将奏报扔在案上,"五千人,就算站着让北元砍,也得砍上一天!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李德全叩首:"陛下,北元蓄谋已久,且黑松林地势险恶,我军猝不及防... 石彪已被镇刑司拿下,说他 ' 指挥失当 ',正待审问。"

"审问?" 萧桓盯着他,"还是灭口?"

李德全浑身一颤:"陛下明鉴,镇刑司只是按军法办事。石彪丧师辱国,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这时,徐文良进来,捧着京营的花名册:"陛下,经查,石彪所领五千人,多为老弱,且军械多有朽坏 —— 这都是石彪玩忽职守,克扣军饷所致。臣已下令将其家产查抄,以充军饷。"

萧桓翻看花名册,见上面的士兵年龄多在四十以上,甚至有几个年过六十的。他猛地想起元兴帝萧珏的训示:"京营是国之爪牙,必选精壮,勤加操练。" 可现在,这爪牙早已钝得连豆腐都切不动了。

"谢渊有奏报吗?" 萧桓突然问。

徐文良眼神闪烁:"谢渊... 谢渊只说大同卫急需粮草,未提京营之事,想来是顾不上了。"

萧桓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殿外的日头。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可李德全和徐文良捂得严严实实,他像个被蒙住眼的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镇刑司诏狱。石彪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铁链锁着脚踝,左臂的箭伤已经化脓。李谟提着一盏油灯走进来,灯芯爆出的火星映在他脸上,阴晴不定。

"石指挥," 李谟蹲下身,"招了吧。承认你收了北元的贿赂,故意把队伍带进黑松林,这样你父亲石亨还能保你一命。"

石彪啐了一口血沫:"放屁!是你们给的假地图,是你们故意派老弱兵,你们想让大同卫失守,想让岳峰死!"

"我们?" 李谟笑了,"石指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有证据吗?那地图是你亲手接的,行军路线是你点头的,现在全军覆没,不是你的责任是谁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份供词,上面已有 "石彪通敌" 的字样,只缺一个手印:"签了它,我保你不受酷刑。否则,这诏狱里的法子,能让你求死不得。"

石彪看着供词,突然明白了父亲说的 "有人不欲援兵抵达" 是什么意思。他们要的不是援兵,是一个替罪羊,一个让大同卫彻底绝望的理由。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替罪羊。

"我就是死,也不会签!" 石彪猛地撞向李谟,却被铁链拽回,重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