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569章 枭首终偿边将骨,整军重固塞垣防(第3页)

"忠昭日月" 的匾额刚挂上,红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萧桓补题的小字:"德佑十四年冬,朕以罪身立此祠"。墨迹未干,被雪粒打湿些许,倒像泪滴落在字间。阶下的青铜香炉里,第一炷香是王石头点燃的,他的断臂处缠着新换的麻布,露出的伤口还在渗血。手里捧着的岳峰断矛残片,被他小心地插进香炉旁的泥土里,矛尖朝上,像要刺破这漫天风雪。

有个瞎眼老妪摸索着上前,将晒干的艾草塞进祠门缝隙,她的儿子原是岳峰的亲兵,死在钟楼巷战,如今祠墙的砖缝里,还能看见当年喷溅的血痕已凝成暗褐。"岳将军怕冷," 她的手指抚过墙砖,"那年冬天给我们分棉衣,他自己却穿着单衫......" 萧桓突然弯腰,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抠出砖缝里的一粒焦米 —— 那是王二烧粮时随风飘来的,至今还带着烟火气。他将焦米轻轻埋进香炉的香灰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这是狼山的新麦,将军尝尝,今年的收成,好得很。"

风突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祠堂的瓦顶上,积雪反射出刺目的光。远处的长城烽燧下,新到的边军正在操练,喊杀声顺着风传过来,惊飞了檐下的寒雀。谢渊望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突然想起岳峰常说的话:"守边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这些娃子,能安安稳稳种好自家的地。" 他转身看向刑台方向,李谟的首级还悬在那里,但在雪光里,已显得模糊不清,倒像是这方土地终于抖落的一块污垢。

雁门关的城楼上,新铸的军鼓被雪擦得发亮,鼓面蒙着的皮子,取自北元左贤王的坐骑 —— 那是谢渊在狼山缴获的。"自今日起," 谢渊的矛尖指向关外,"九边互为犄角,粮饷互通,若有截留者,以李谟为例!" 将领们同时拔刀,刀光映着雪光,在盟约上按下血指印,每个指印旁都画着小小的 "吴" 字。

玄夜卫的快马在各关之间穿梭,传递着新的军制:边军可直接向御前递密报,绕过理刑院;镇抚使需由士兵公推,三年一换。有个小吏在抄录时,笔尖突然顿住 —— 新制的最后一条是 "凡战死将士,祠中必刻其名",后面空着半页纸,留待续写。

火光里飘着焦糊的纸灰,有张残页落在萧桓脚边,上面是李谟的笔迹:"岳峰查粮甚急,可诬其通敌"。他想起自己当初竟准了这份奏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显递来一把剑,剑鞘刻着 "玄夜卫亲军","陛下,按制该由您监烧。"

火舌卷过最后一卷档案时,突然爆出火星,照亮周围百姓的脸。有个白发老者对着火堆磕头,他是永熙朝的御史,当年弹劾李谟反被罢官,如今手里捧着平反文书,纸页被泪水打湿:"岳将军,老臣对得起你了。"

碑阴刻着六十二名死士的姓名,王二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旁边注着 "焚身护粮"。王石头用布擦拭着碑上的雪,突然发现石缝里渗出细流,像是碑在流泪。他想起周显说的,这碑石取自西城楼的残垣,里面藏着岳峰的血,如今遇雪消融,是忠魂在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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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 远处传来巡逻兵的歌声,是新编的《边军谣》:"烧胡粮,护吴土,岳将军,永不朽。" 歌声混着风雪,钻进祠堂的窗棂,落在岳峰的牌位前,牌位上的漆字被香火熏得发亮,仿佛在应和。

他掀开窗帘,看见祠堂的灯火还亮着,周显正带着玄夜卫卒巡逻,甲叶上的雪被体温融化,滴在冻硬的土地上,像极了岳峰血书里的墨迹。案上的奏折里,新拟的九边粮饷清单旁,他用朱笔补了一行:"岁给岳峰祠麦五十石,以赡死士家眷",笔尖的朱砂凝在纸上,像一颗未干的血珠。

车外的风雪里,似乎传来钟楼的铜声,又像是王二他们冲锋时的呐喊。萧桓突然合眼,想起岳峰绝笔里的话:"莫负死战之臣",他对着虚空轻声应道:"朕记着了。"

片尾

《大吴史?德佑中兴记》载:"岳峰祠成后,每岁十月初一,大同卫必降微雪,百姓谓之 ' 忠魂雪 '。祠前老槐至冬不凋,枝桠皆向西北 —— 即狼山方向。有好事者夜宿祠中,闻甲叶声自梁上传来,似有士兵列队而过,晨起则见香炉灰上有细小脚印,如孩童尺寸,人谓 ' 王二等弟兄来陪岳将军 '。"

《大同府志?岁时记》录:"祭日,边民多以麦面捏人形,曰 ' 岳将军 ',孩童则持木矛绕祠奔跑,唱 ' 烧胡粮,护吴土 ',声达雁门关。北元至漠北,犹闻其声,终德佑朝,不敢近大同左近百里。"

雪压祠门草不凋,残碑犹记旧征袍。九边粮足军声壮,万里尘清驿路高。帝笔题痕凝血泪,民香爇处起云涛。年年十月风霜里,似有金戈护雁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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