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猎(四)
灵猎(四)
薛省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找个石块填好洞口,用枯枝掩盖好,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异常。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眼暗沉的天色,都酉时了,他在
妖境这时候妖物不太好猎了,加上肩膀处传来隐隐的疼痛,薛省当即决定回山洞调养一番。
而在薛省走后,两个黑衣少年从树丛里蹿了出来,定睛一看是那位面具少年和小流氓。他们恰好站在薛省掩埋的那块地方。
常祈打量着四周,“是这里吗,好偏啊?”俞平没说话走了过去,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没一会有了结果,常祈笑他,“瞎子摸象。”
走过去,直接一掌震了洞口。虽躲闪及时,但衣物还是沾染些泥点,俞平低声骂了一句,擦了擦身上的泥点。忽然发现了衣物上泥点有些异样,手指撚开,放在鼻翼下闻了闻,果然。
常祈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见俞平表情严肃,“怎么不就喷了点泥,至于吗?”
俞平平静地看着他,不愧是欺师灭祖第一人,还笑得出来,故不在意道:“没怎么?土是新土,我们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常祈的笑容顿住了,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俞平面色不改,拿出一颗似银又似水晶的红色珠子,佩在腰间,“说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下去看看。”
他们果然被捷足先登了,守护兽藤妖已死,圆台盛放的灵器不翼而飞。俞平走近几乎被烧成木炭的藤妖,嗅了嗅,没死多久,大概两个时辰。常祈随手将没吃完的苹果扔在地上,用脚撚了撚,顿时化为了一滩果泥。
灵器被人捷足先登,下来之前已是意料之中,俞平打量着四周,壁画引起他全部注意力,看完不禁感慨一声,“伪善。”
常祈背靠石门,有些不耐烦,“看完了没有,快点!老看这些酸腐故事有什么用?”
俞平收回了目光,“来了。”忽然他目光一喜,径直地走向常祈,被他目光一盯,“怎么?”
俞平没有说话,手指凝起一道灵力,径直捅向了常祁。常祁反应快一下子就躲开了,俞平的手指直直地插入石壁之中,常祁正要破口大骂,却见俞平的手指勾了勾,从石壁中掏出一颗血红的珠子,沧海有泪,应是赤血。
俞平握紧了珠子,笑了笑,“怎么样读一读酸腐故事有用吧。”
“少在这里教训人了,刚你是怎么回事?!”
俞平闻言,微微眯起眼,笑容淡了下来,“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呢?虽然很不想和你搭档,但没办法,我不想让我的同伴觉得我是个软柿子。”
常祈不恼,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带了三分的阴骘并不和善,“果然当初选择你,是个不错的决定,”他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俞平看着他指尖的白色粉末,虽然不会致命,但也能确信自己挨了恐难受个半个月,“握手就不必,我这人有洁癖。”
话音刚落,俞平自己的头先低了下去。常祁轻蔑勾了勾唇,拍掉手上的粉末,同样低了下去。
刚到洞口的时候,洞内有火光,难道是尤怜回去了?
事实正中他的猜想。
少年一袭白衣,袖口用银袖箭束起,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墨发用白发带束起,在暗色的衬托下,平添了几分清冷,整个人濯冰漱雪一般。少年正是尤怜,身上一丝不茍连粒灰尘都没见着,显然没受伤。
尤怜是薛省见过所以人当中,唯一能把白衣穿得这么好看,如花枝上的那捧雪,清冷幽香不可亵得。所以在靠近山洞见到那抹白色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那人是他。
薛省拿出灵牌看了看尤怜的排名金字榜第三,又看了看自己,不在榜上。
这个把尤凌义和尤清仁看怪了,尤凌义和金灵道人私交甚笃,自然对他的徒弟多了几分关注,看了好几张榜单全无他的名字,水镜这里显示不出来他干了什么。
而尤清仁则是看起热闹,暗自比较了起来。金灵道人是薛省的师傅,而他正是尤怜的师傅。俩人年少时就没少暗自较劲,因为有尤凌义在其中旋和,没分出个高下。
薛省走了进去朝着尤怜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到他旁边坐下,“你怎么回来了?”
尤怜摆了摆柴火,回问道:“我回来怎么了?”
薛省道:“没有。”
薛省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在过去身体不稳用手撑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手臂牵动着伤口,痛得他直冒冷汗。
想到自己贯穿的是整个肩膀,前面他涂了药,后面因为看不到够不着自然被他忽略了,现在想起来肩膀那块火辣辣的疼。不想不行,一想就不得了。
人一旦把注意力往伤口想,就越想越疼。发现没有,如果说小孩子摔了一跤,大人在的话肯定会大哭大闹。反而放任不管,他调整一下,哭累了就不哭。
不是摔的那一下不疼,而是有人疼。
薛省犹豫片刻,“尤怜你能过来帮我涂一下药吗?”
尤怜道:“自己涂。”
薛省面露难色,道:“后面我够不着。”
沉默一阵,尤怜没说话手接过他手中的金疮药,道:“伤在哪里?”
薛省脱掉上衣,“纱布这一块使不上力,你帮我解开吧。”
尤怜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手指抚上纱布一层一层地揭开,鲜血浸染,待到纱布尽数剥开,背上的窟窿刺目狰狞。
光是让人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尤怜也不知怎么了,怔怔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了句:“疼么?”
薛省眨着眼睛装作可怜的模样,“疼死了。”
尤怜说:“那我轻一点儿。”
薛省发现今天尤怜格外好说话,开始放肆起来,“上次我帮你,这次你帮我,真的是恩恩相报。”
尤怜面上出现一点愠色:“把我迷晕给我上药。”
薛省好死不死地道:“我这不是怕你见外,害羞嘛。”
“当初你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我那迷药至少能让人昏睡两个时辰。嗯……我知道了肯定是尤清仁那老头,你能出来是靠他,解开迷药的肯定也是他。”
一言不发,尤怜倒出瓶里的金疮药,抹在薛省的伤口上。
薛省痛得浑身一抖,大叫道:“啊!”
他也是忘了,尤怜最不喜私下议论,尤其是自己尊敬之人。之前的路清野就是个例,还贴了自己无辜背锅。
尤怜收回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药性温和的药,给他抹了上去。薛省倒吸两口凉气,感觉伤口上冰凉的感觉,“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刚才那药真是烧死我了。这药挺好用的,捎我一瓶呗。出去的时候我叫我师傅还你,唉,跟你说我师傅这个人可好了,医术也很高明……啊!”
尤怜换回刚才那瓶烈性的药,他指着这两瓶药,“上好了,交替上药效果会好一点。”
薛省道:“可这样疼,一会热一会凉的。”
尤怜道:“那你就不要受伤。”
“……”
薛省道:“我这也没有办法,射杀妖兽本就是要出血的,哪有什么不受伤不流血的,妖兽也不会自己□□的剑上。”
尤怜淡声道:“那你不会小心吗?昨天要不是我,你怕是成了那草地下的尸骨了。”
薛省道:“那次不算,我那不是不熟吗。”
尤怜指了指他肩膀的窟窿,“这个呢?”
他赤着上身,火光照映到他青涩的脸庞,略微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没想到那个藤妖会自爆,一下子没反应这才伤了吗。”
尤怜讥讽道:“下一个没想到,你的命也就握在别人的手上了。”
确实,有点没反应过来。前世他灵力修为境界,在修真界算顶尖的存在了,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自然也就大意了些。有灵力高强侍从护在身边有这些小毛病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他灵力不强,也没侍从保护在身边,这些小毛病也就成了大麻烦了。
顿了片刻,薛省道:“谢谢你,提醒我了。”
尤怜讥讽道:“但愿你记得。”
薛省道:“唉,再说吧。你明天有什么打算没有?”
尤怜道:“寂幽潭。”
寂幽潭可是人尽皆知的好地方,不仅有绿幽鳄,还有稀有药草幽草。在上修界凡幽草的药品全部抢售一空,供不应求,十分珍惜,许多门派家族专门为它而来。
薛省奇道:“你去那里干嘛?绿幽鳄的实力虽然只有黄珠,却比紫珠还要难缠,干嘛去哪里费力不讨好,还是去炯水林那里,妖兽实力可以,又不会太难缠。”
尤怜道:“我去那是为幽草。”
薛省道:“哦,我也去捎我一个呗。我来吸引绿幽鳄的注意力,你乘其不备采幽草,人大力量大,到时候咱俩一人一半。”
尤怜眼尾扫了一眼薛省的伤口,道:“你有伤,不宜动武。而且我也不想带着一个行动力有碍的人去。”
薛省不在乎地道:“没伤到骨头就是小事,我以前受过更严重的,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
“……”尤怜没有说话。
薛省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缠着你,让你也走不了。”
尤怜凤眼微张:“那你可以问问我的剑,能不能把你留在这个山洞里。”
“……”
经过薛省软磨硬泡,尤怜沉吟片刻,威胁道:“你要是想跟着我找死,我也拦不住。”
薛省一脸的不以为然,把他的威胁全然不放在心上。
寂幽潭并不是很危险,两人的灵力也够高,采草这事两个人做更好一些。那为什么尤怜说找死呢?薛省揣测不是大姨妈来了,就是大姨夫来了,内分泌失调,精分。
寂幽潭处在妖境最南面,是一片沼泽延展数十里。
为了赶时间,御剑飞行过去。由于薛省手里没有灵剑在手只能由尤怜带过去。尤怜对于这个半路拦道的人,再加上他之前做的蠢事并无多少好感。直接提着薛省的衣领御剑飞过去的。
薛省整个人处于几千米的高空中,脚不沾地身上没一点着力点,且提着他衣领的那位脸色极臭,薛省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扔了下去。好在尤怜这个人御剑很平稳,完全不颠簸。他们离寂幽潭不是很远,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当脚接触地面的时候,整个人轻飘飘的。薛省看到那只提了自己半个时辰的手,期间尤怜手都没换。薛省猜测应该要抖,谁知什么事情也没有。看到尤怜只是松了松手腕就垂下来了,十分的正常。
薛省暗自咂舌,看来少年不禁体力惊人,臂力也是如此。
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目光直白不加掩饰。尤怜有些不自在,收剑入鞘,准备一个眼刀过去。擡眼就看到薛省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十分好奇的模样。
然后,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掩在身后。
来寂幽潭的人很多,零零散散加起来十几号人。一眼就看到不少的帐篷,看样子是一进妖境就结伴来这里了,在这里安营扎寨,是要打持久战。薛省不久看见,几张熟悉的脸,过去打了个招呼,尤怜则留在原地调息。
尤怜看着薛省去的方向,似乎在想些什么。忽然,腰间的望舒动了动。他按了按剑鞘,没有过去,而是留在原地。
……
“薛兄,你也到这里来了,不过你怎么跟尤怜走这么近,你不是和他不对付吗?”
薛省开口胡扯:“有吗?瞎传的呗。”
“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们在六瑶拔剑相对还上了武练台。”
薛省一脸的无奈,“确实有一点,不过后面和好了。”说完看了一眼远处打坐的尤怜跟那名弟子说,“其实我觉得他这个人也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捉摸不透。”
旁边的弟子道:“那里是捉摸不透,怪得很。我可不敢靠太近。”悄咪咪小声道:“他家弟子都不敢和他靠太近的,说是他脾气一会好一会不好。”
那弟子又道:“据说尤怜出生的时候尤家主曾下令,不让弟子和他靠太近,后来又被尤清仁阻拦。经此一事,所有的弟子都不敢和他靠太近,唯恐出什么事。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这个传闻可信度也不高,听听就好,听听就好。”
“……”
周围弟子唏嘘一片。
这么诡异。
原本想着尤怜的人缘不好,靠着自己一张巧嘴,把他推销推销呢。
哪知道他的脾气在他家远近闻名,到了令人不敢靠近的地步。甚至连传闻都出来了,真是离谱……
薛省心道:“唉,看来下次得换一种方法了。他真是个操心的命。”
和他说话的那名弟子要和同伴去猎妖,薛省匆匆和他道别了几句。眼看着他离开了。
剩下的他没见过,估计是别的门派的。心想自己应该也搭不上话,索性离开。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姚羡。”
忽然,薛省骨子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颇为失望。刚才他听到的名字是那个和他说话的弟子喊的,而此姚羡非彼姚羡,说来倒也挺巧的,名字相似,样貌也有四五相似。
有些失魂落魄。想着前世陪着自己征战十几年的两人,今生应该不会有太大交集了。
微风拂面,马尾上的发丝都吹到脸上了,痒痒的。
薛省眼睛一痛,发丝吹到眼睛上。他下意识地眨眼,眼角泛起生理泪水,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一片白色身影。
薛省几乎下意识地就跑了过去。
尤怜正调息恢复灵力,呼出一口长气算是结束了。看着薛省和一群人打闹,想起自己挺无聊的。看了一会,忽然那少年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还红着眼睛。
难道受欺负了?
尤怜在心里剧烈地摇头,他这个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哪还能让别人欺负他呢。就连自己都在他身上吃过好几次瘪。
当看到尤怜那一瞬玩心渐起,朝他跑过去。没想到他刚好到,尤怜也刚调息完。正合他意。
他擡起头,指着自己发红的右眼,可怜兮兮地道:“尤怜,我眼睛进沙子帮我吹一吹呗?”
他这话说得太理直气壮,尤怜几乎是下意识凑了上去。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到薛省都呼吸困难,只要他稍微挪动一点,一点就能碰上尤怜的唇了。
忽然,一道热气,洒在眼睛上,轻轻的,软软的。
薛省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眼睛里的“沙子”似乎真的存在,吹了就不疼了。
他道:“还没好,再吹一下。”
尤怜一动不动。
想法落了空,精神恹下来。
一句话没说,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接离开了。薛省假装眼睛疼,可在他擡起头的时候,没有发现给他吹完眼睛的尤怜,步子竟然有些同手同脚,耳根子也绯红一片。带着些懊恼。
太近了。
半晌,尤怜才道:“考虑到你身上有伤,我来吸引绿幽鳄的注意,你乘机去采草。”采草也就是补刀的工作,不是很难。尤怜看到薛省依旧揉着眼睛,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省这才不装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幽草,不是草也不生长在土里。它长在绿幽鳄的头上,如果看见绿幽鳄头顶上有个鼓包,不出意外那就是幽草了。幽草生性霸道,不走寻常路。寻常花草都是养在土里水里,它偏不同,爱往妖兽的肉里钻。以肉为壤,以血为养。
种子无孔不入,许多妖兽都没等到它长大,就被它活活吸干了。绿幽鳄的皮糙肉厚,非常受幽草喜爱。因此每十头绿幽鳄就有九头头上长了幽草,还有一头就是身子弱了些,被幽草吸干活不了的。因为皮糙肉厚的缘故,只有头顶还算薄弱,幽草也往那里钻,因此有肉瘤头上就提着一棵幽草。
要评定幽草的品质,就看绿幽鳄头顶的肉瘤大不大。这也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两个时辰的时间。杀了不下四五十头绿幽鳄,致命伤都只有一个,一刀断头,无比痛快。
他们运气不错,杀了好几条黑色灵珠的绿幽鳄。尤怜说灵珠不要给他,薛省也乐得个高兴,白捡个便宜。
薛省将今天得来灵珠全部放入到灵牌上,他那几天没动的排名终于松动了,他又添一些在地洞里拿的灵珠放入灵牌里,排名噌噌往上跳,最后跳到金字榜第十名的位置。
妖境之外的长老家主们,他们有些惊讶。一般能上金字榜的排名一般是不会改动,毕竟实力的人都照着地图往那些强劲妖兽老巢赶去,因此晋升得快也稳。金字榜的第十名怎么突然换了人?姓薛?这个姓氏也不是六氏之人,难道是三宗的?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金灵道人的徒弟,便歇了这份心思。
明日午时,幽草差不多也够了,最后三天半的时间全力猎杀更强的妖兽。
到了辰时他们决定在寂幽潭附近驻扎一晚,薛省负责扎帐篷,尤怜则去拾柴火了。
事实薛省的人缘确实挺不错的,在他一个人打木桩的时候,早上和他说话的人还带人过来帮他。本来一炷香的时间,因着人多的缘故硬生生给了一盏茶的工夫。
“薛兄,恭喜登上了金字榜第十名。”
薛省笑道:“没什么好恭喜,你们也不错。”
“等出去妖境之后,我们去三清脚下最大的那家饭馆里好好吃一顿,真是劳心劳神。”
“那自然是,我知道那里的红酥肉最好吃了。”
“一人反驳明明是酒糟鱼醋好吃。”
“我也不同意,酥皮脆鸭很好吃。”
几人完成一片统一,齐声问道:“薛兄,你觉得哪样好?”
薛省:“嗯……我喜欢棠梨酒。”
“那里哪有棠梨酒?那东西不是只有六瑶才有,薛兄你怕是傻了吧?”
一众人笑道:“哈哈哈啊哈……”
一人道:“棠梨酒确实难抢,我在三清呆了两年就只喝过一次,还是蹭别人的,你说气不气人!那些个尤家弟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君子有礼,抢起东西来丝毫不慢,每次我都排在我前面,排到我又刚好没有了,真是气死个人。”
一人亮声附和道:“我也是如此,次次排到我的时候就没有了。”
“那个我有酒……”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薛省身上,那是一种恶狼看向肉的眼神。不在尤家任学的弟子或是散修,眼里充满了不明白。不过是酒而已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而对于在三清任学的弟子有一壶棠梨酒便是千金难求。
薛省挠头笑道:“我有几壶,前段时间语归兄帮我存了几壶酒。”
讨论声戛然而止。
“我就说,敢情路兄那个记性,怎么提起他的远房表亲来了。”
“你和我们说说,你是不是和路兄相识很久了吧?”
薛省道:“没有多久,就差不多任学的时候认识,两人性情相投,自然相识得快一些。”
“那有什么办法?”
薛省道:“交朋友……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真心相对,性情相投而已,品性相近。薛省特意在品行这两个处拉长了尾音,讥讽的味道不言而喻。”
和他套话的这名弟子薛省见过他,他是云莱路氏的弟子。好几次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跟在路清野后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到这话,那弟子的脸瞬间白了一度。除了那些和薛省相熟的弟子,来这里找他搭话,大多数是没什么地位身份的弟子,原因无非两个。他们是差不多的身份,不明白他能和这些世家嫡系玩得这么好,疑惑之余又带着一丝嫉妒。
那弟子瞬间感到难堪,脱口而出,“你不过是被人丢弃在山林的山野大王,你有什么资格看轻我!”
话听着挺耳熟的,让薛省想到了某个心烦的人。
嘴皮子一张一合,满是嘲讽轻慢之言,“你家里人都不要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起码我家里人可不会丢我,不过你好命一点,捡到你的是金灵道人,要不然早喂狼了!!”
这话他还能忍,那他就是他孙子了。
薛省不怒反笑,他五官稠丽,这一笑让人感到一股胆战心惊压迫,“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尾随在他人后面,巴巴地去舔人家的屁股。”下一秒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众人的畏惧也在此刻达到高点,“我师傅这个人是很好,但他从不收徒。收我做弟子也只能说明我足够好!还有我师傅做事,还轮不到你这种人说三道四!”
“最后一句送你——”
“轻者自轻,重者自重!你若是看得起自己,那别人无论如何也没资格看不起你。”
“你……!”
那弟子脸由白变青,心里憋着一口气,落荒而逃。
旁边的弟子安慰他,不过是嫉妒羡慕你,不要放在心上。薛省何尝不知道他们的诡糜心思,懒得拆穿。眼角一瞥,看到尤怜抱着柴火往驻扎地走去,想着立马脱离了这里。比起他们,有些小脾气的尤怜显得可爱多了。
那个刚开始和他说话的弟子还是不错,看着他们奇怪的氛围,也催促着让薛省过去。他们这三五成群的,尤怜那一个人,看着怪孤单的。
薛省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想着驻扎的帐篷,没木桩,薛省就去了附近的树林,打算砍点柴。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天色渐暗。
尤怜看到他过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以为薛省不跟他们聊到天黑不会回来,“你怎么过来了,不和他们说话?”
薛省晃了晃储物袋,笑得一脸灿烂,“刚我去打了一些木桩,还有他们太无聊了,没你好玩。”
尤怜一开始和薛省并行着走,突然下一秒加快脚步,语气带着明显的波动,“我又不是逗人取乐的玩具。”
“……”
这就生气了!
“……”这脾气果然怪得很。
薛省连忙追了上去,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怜冷冷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刚才没给他吹眼睛的,那点微末愧疚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薛省面落无奈,道:“反正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远处的驻扎处传来一声极其刺耳尖叫声,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后背发凉。
俩人俱是一惊,放下手里的柴火,夺步而去。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气息。死相极惨,内脏被生生掏了出来,舌头也被拔了,眼睛外凸,明显就是被活活凌虐致死的。灵牌还握在手里,没来得及捏碎。
此时在场的众人,纷纷看向薛省,因为死的是云莱路氏的弟子。就是不久前,才和薛省发生争吵的那名弟子。大家来灵猎,地不熟人也不熟。而那名弟子前脚和薛省闹了一场,后脚他就死了。想不怀疑别人都难,他们第一时间怀疑到了薛省。
湿气的泥土水潭里,倒映着残缺不全的月亮,淳风过阵,吹来水潭里甜腻又酸腐的味道似乎在宣告着审判。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