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45《十三城门出棺》(第2页)
我们抬着棺在巷弄里狂奔,棺木撞在青墙上,木屑纷飞。阿秀临睡前说的话在耳边打转:“玄武纹属水,水西门却属金,金生水,怕是要生变故……”刚转过街角,前头突然亮起成片的灯笼,明黄色的光映着领头者胸前的飞鱼服,正是东厂的人。
“留活口。”飞鱼服男人抬手,弩箭破空声几乎擦着我耳际而过。斗笠男人突然将我推进胡同,自己带着两具棺往相反方向跑,刀疤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去聚宝门!找穿月白衫的先生!”
三、聚宝门先生
聚宝门城楼的角灯在雾中忽明忽暗,我躲在石狮子后喘气,怀中的铜镜硌得肋骨生疼——方才摔棺时,我顺手扯下了棺内的铜镜,镜面映着半张惊恐的脸,却不是我自己的。
“林师傅。”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看见城楼檐角坐着个穿月白衫的男人,腰间挂着串骷髅头念珠,手里把玩着枚刻着“见深”二字的玉牌。他指尖划过玉牌,月光突然亮了些,照见他左眼角那颗朱砂痣,红得像滴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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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具棺,原是给十三位贵人送终,”他跳下城楼,念珠在腰间轻响,“可这世上偏有不愿死的人,偏要借死人的路活。”他抬手敲了敲我怀中的铜镜,镜面突然映出玄武门的场景:斗笠男人跪在地上,飞鱼服男人踩着他的刀疤眼,棺盖正在被撬开。 我猛地攥紧铜镜,指甲掐进掌心:“那具小棺……”
“是给废太子的。”月白衫男人笑了笑,朱砂痣在眼下晃成红点,“景泰爷废了沂王朱见深的太子位,却舍不得杀,便要做场假死的戏。十三具棺同时出城,便是要让天下人以为沂王暴毙,连葬处都成谜。”他忽然凑近,念珠几乎碰到我鼻尖,“可你知道吗?棺内铜镜,照的不是阳间人,是替死的魂。”
远处传来更声,卯初刻将至。月白衫男人从袖中摸出枚玉佩,雕着半朵缠枝莲:“去神策门,把这个给守棺人。记住,当十三声更鼓响过,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四、神策门更鼓
神策门的青石板上结着薄霜,十三具棺已在城门洞排开,唯有西北角那具小棺盖还敞着。我刚走近,守棺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全是老茧,虎口处有个烙铁印的“孝”字——是皇家棺仪房的标记。
“玉佩拿来。”他盯着我手中的缠枝莲,声音像块生锈的铁,“沂王殿下在棺里,等会儿城门开了,你替他摔瓦。”
我这才看见小棺内铺着明黄缎子,缎子上放着件染血的童装,领口绣着五爪金龙。守棺人盖上棺盖,用七枚棺钉封死,每钉一枚,远处便传来一声更鼓。当第七声鼓响过,神策门突然传来“轰”的巨响,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
与此同时,南京城其余十二座城门也相继打开。晨雾里飘着细雪,十三队抬棺人同时起步,棺木碰撞城门的声响在街巷间回荡。我抱着摔瓦盆跟在小棺后,刚走到城门口,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有人尖声喊道:“抓住那具小棺!沂王还活着!”
守棺人猛地推了我一把:“跑!”我踉跄着摔在雪地里,瓦盆碎成八瓣,恰在此时,第十三声更鼓响起。回头看见神策门内火光冲天,飞鱼服男人举着刀砍向小棺,棺盖突然崩开,明黄缎子飞散在空中,像只折了翼的凤凰。
五、胭脂巷尾声
我在胭脂巷口跌倒时,阿秀正举着灯在门口张望。她身上没披斗篷,肚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浑圆,看见我腰间的缠枝莲玉佩,突然捂住嘴哭出声来:“方才有人砸了棺材铺,说要找……找废太子的棺。”
我抱住她发颤的肩膀,掌心触到她颈后潮湿的发梢——是泪水,还是晨露?远处传来收尸队的梆子声,十三具棺终究没能出城,可那具小棺里的明黄缎子,此刻正藏在我贴身的衣袋里,缎角绣着半朵缠枝莲,与玉佩上的花纹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