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零二秒 作品

第57章 《鬼盗》

至元二十三年深秋,大都城外泥洼村的土坯墙根下,李二狗攥着枯梅匕首,指节泛白。村口那顶官轿里,新税吏张屠户正拿脚碾着里正赵老的手——这姓赵的为凑“包银”,把村里最后十担谷都交了,如今连给老娘发丧的钱都掏不出。

“恁娘的!拖拖拉拉作甚?”张屠户的公鸭嗓刺得人耳朵疼,“包银不够,拿人抵!”他斜睨赵老发抖的身子,突然笑出褶子,“要不,把你家那绣娘闺女送来?爷最近缺个暖床的——”

二狗喉头一紧,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也是这般寒夜,他爹被前税吏按在磨盘上,娘扑过去时,血溅在土墙上,红得像极了最近出现的“血梅”标记。那时他才十岁,蜷缩在柴堆后,听着爹咽气前的话:“二狗,跑……别当站户……”

泥洼村半数人家是“站户”,专为元廷驿站养马、供粮。二狗家祖祖辈辈被这身份捆死——驿站来个芝麻官,就得交出十匹马、百斤粮,交不出就拿人抵。那年鞑子将军过境,驿站要三十匹好马,他家只剩瘦骨嶙峋的老马,税吏一脚踹翻爹的药罐:“死了也得交!” 爹娘当晚就用那药罐绳,在梁上打了死结。

二狗成了孤儿,却没跑成。十五岁那年,他摸进张屠户家偷粮,被护院按在地上打。阿秀就是这时出现的——她抱着绣绷挡在二狗身前,绣绷上的并蒂莲被血染红,“他是来给我送丝线的!” 护院啐了口,骂骂咧咧走了。阿秀蹲下身,给二狗擦血:“你瞅瞅你,手又划破了。” 月光透过破窗,照得她脸泛柔光,二狗却不敢看——他是贼,她是绣娘,给地主家绣嫁妆的。

二狗开始劫富济贫,专挑贪官恶霸。每次得手,就把枯梅匕首扎在现场——那是他爹生前刻的,木柄裂了道缝,像道疤。村里渐渐传开“鬼盗”的传说:“是南宋兵爷的魂!夜里飘着走,专抢鞑子!” 老人们说这话时,眼角发亮,仿佛看见旧时光里的抗元义士。

可今年中秋后,事情变了。邻村的刘地主家,不仅金银被劫,人还被割了喉,现场插着支血梅——红得妖异,像刚从血里捞出来。官府贴出告示:“缉拿鬼盗,格杀勿论!” 二狗盯着告示上的“血梅”,手心沁汗——这不是他的手法。